第一支赶到长安城外的不是并州的虎狼烈军,同样也不是曹操的虎豹骑,反倒是只有不到两千骑的张飞。
丈八蛇矛抖动,惊起一道波澜。
容貌并非小说中所描述那般凶恶的张飞跨马挺身而立,不到两千骑的白毦军一字排开,猛然一拉马缰,倒也不愧是刘备的精锐亲军,马蹄微响,却犹如一人般,吁地一声整齐大喝,骑兵猛然收缰,应有一千八百多匹战马默契的停住。
巨大的惯性让奔袭中的战马的前蹄激起了地上的淤水,马蹄之上尽皆被染成泥黄色,马背上的骑兵虽有一丝的颤抖,却瞬间纹丝不动。
这般反应,虽然比不上那些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天生骑兵,却也算是精锐得很了,尤其是在徐州那盛产步兵却不产骑兵的一亩三分地上,绝对可以横推任何一支骑兵,包括陶谦生用钱砸出来的一支小规模精骑,号称八百碾蚁郎,同样被张飞身后的这支白毦给好生的调戏了几回,这支人数还不到两千的白毦精骑,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徐州,被称之为第一精骑,倒也不无道理。
到了长安城外,张飞反倒是不急了,悠悠然跨于马背上,任绿豆大小的雨滴砸落在甲胄之上,那张显得阳刚却决然称不上凶恶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雨落成帘,近两千人,拉缰望着那道魁梧的身影,沉默地等待命令。
张飞那胡渣密布的下巴轻轻晃动,谁也不知道这个性子有些火急火燎的三将军为何着急赶了这么久的路,到了长安城外反倒是没有一丝的急色。
副将冯习拍马向前,距离张飞只有几步之遥立住,沉声问道:“将军,何时攻城?”
“攻城?”
张飞摇了摇头:“谁说咱们要攻城了?”
冯习眸子闪过一丝疑惑:“既然不攻城,咱们这么火急火燎地奔袭过来所为何事?”
张飞望着那斗大的‘长安城’三个字。眸子闪过一丝精光,幽幽道:“临行前,左军师便有过交代。若是我军是第一个到达长安的兵马,千万不要进城。只需在城外等待我军主力便是了。”
张飞口中的左军师便是诸葛亮,刘备麾下有左右两大军师,除了左军师诸葛亮之外,还有未曾像历史上被曹操釜底抽薪的右军师徐庶。
“为何?”冯习有些不解道:“眼下长安城虽然城门紧闭,城楼上却没有一兵一卒,前番陈将军传来情报,长安空虚。既然我军率先一步赶到了长安,为何不顺势进城,也好布防等待主公与主力的到来啊。”
张飞闻言,对于副将的疑惑。却没有多解释什么,粗浓而黝黑的眸子凝视着长安城,沉声道:“不知道为何,长安给本将的感觉非常的压抑,就像一张血盆大口。等着咱们自己钻进去给人家食用,所以,还是等等吧,虽然本将对左军师那毛都还没长齐的书生没什么好感,不过这厮声名在外应该还是有点才干吧。”
此时。诸葛亮初入徐州,在刘备军中的威望自然不如历史上那般如日中天,甚至连徐庶都比不上,此番刘备在徐庶的进谏下,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亮,根本就不曾与诸多大将商量,便将其提拔到了左军师这等要职,不仅追随刘备许久的老将们心中不满,便是冯习这等心头的小将也是如此,好在徐庶此人厚道,没有妒意,反而处处相助诸葛亮,这才让普通的将士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倒是这些个大将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冯习自然也是其中一员,听完张飞所说,立马有些不满道:“还能有什么本事,瞧瞧人家右军师,当年在新野,若没有右将军的谋划,咱们哪有今天这般风光,倒是这凭空蹿上去的左军师,眼看都上任两个多月了,一个屁都没放,任何重大会议,也只是挖空了耳朵听着,一点见解都没有,这种人如果能安天下,那这大才岂不是遍地跑了?也不知道主公怎么想的。”
对于副将的不满,张飞自然心中有数,包括他,同样对诸葛亮有些不满,这股不满的情绪早在徐州官场与军中就蔓延了开来了,刘备之下,除却徐庶等少数几人,武将关羽张飞全部一边倒,这两个月来,对诸葛亮冷淡得很,刘备军中,素来有抱团的习惯,对于诸葛亮这种外来之人,在没有获得他们的认可的前提下,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中。
“说这些也没用,这一次出征,人家倒是难得开口了,之前本将还觉得诸葛亮的提醒有些多此一举,不过到了长安城外,却忽然觉得他的提醒倒也没错,长安城给我的感觉确实有些古怪…”
张飞眸子紧锁,手掌轻轻抚摸着战马,摇了摇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本将多想了,不过,还是谨慎点吧,陈到那小子在城内,应该会有消息传出来才对。”
冯习点了点头,应道:“就这么原地等待,不做点什么么?”
“当然不是”
张飞爽朗的笑声响起,在这种阴沉下着雨的天气,似乎能够吹散那浓浓的沉闷气息,却听他笑道:“分出几支小规模的斥候,沿着四周,给我揪出董卓与西凉军的位置,这些个想当黄雀的王八蛋应该就在附近,总不能来了这么久,连人家的方位都不知道吧。”
“喏。”冯习将要腰间抱着的头盔放头上一戴,大声应道。
望着七八支人数约莫在百来人的精锐斥候散去,张飞那浓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无人听见的呢喃,张飞的双眼再一次投向那高耸巍峨的长安城,心中忽然有些期待,几年前虎狼关之战依然历历在目,十八路诸侯风卷云起的波澜气势依然在他脑海中清晰的浮现,只是,当年反董的十八路诸侯,却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
谁能知道,曾经那个只有几百散勇的小人物却已经富庶的一州之主,谁又能知道,历史上,这个织履小儿却成为了三分天下的帝王,这一切,谁都不知道,唯有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针的张飞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坚信,这也是当年他抛弃好好的张家杀猪大业追随刘备的原因所在。
“这天下,总有一天会在大哥的脚下颤抖。”
在张飞抽紧缰绳调头的时候,这句话,他毫不掩饰地对着长安城自言自语般说出,刘备怎么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的野心壮语,张飞却可以自然而然没有一丝忌惮地说出,身后的冯习与近两千的白毦精骑都听见了,却没有一人觉得有什么不适合的,作为刘备的亲军,从某种程度上,他们更希望刘备能够成为这天下共主,而他们也将顺理成章的成为禁卫军,亲军与禁卫军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便是没读过书的将士都明白那是一种天地般悬殊的区别。
所有人都眼神刚毅,这一支刘备麾下唯一的精锐骑兵,从成立至今,不停地死战,有人战亡,又有人补充进来,足有五六年的时间都是随刘备流连时所,忠心耿耿自然不是夸张,为了刘备的皇图霸业,冯习等人对死亡已经看得很轻,也许这便是那些个天下赫赫有名的精兵们能够为人所传颂的原因所在,将士不惜身,敢战而不退,强军的标准约莫就是如此了。
张飞耳根微动,就在他拉紧缰绳转过身来的时候,几滴豆大的雨珠恰好坠落在他的眼眶,模糊的那一刻,忽而一支兵马模糊的出现在他了视线。
越来越来,不过片刻,便已经离他们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一声凄厉的号角,那支兵马,在张飞与白毦精骑的注视下,轰然扎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