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灏静默地坐在窗前的缠枝宝相椅上,英俊的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忽明忽暗。
“……是的,御医说瑾嫔娘娘确已怀胎两个月了。”刘谦益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说着。
“两个月?”齐云灏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伸出修长的指轻揉着自己的眉尖——两个月……。自从霁儿入掬月宫后,他从未翻过其他宫妃的牌子,瑾嫔的这两个月的身孕从何而来?
两个月……。他努力回忆着——两个月前,不正是霁儿逃出宫的那段时光吗?他和瑾嫔……
蓦地,他心里涌上了一阵黯然。他想起来了,在那个闷热微雨的夜晚,深醉的他在柔福宫前巧遇了“霁儿”,并把她带回掬月宫。天明酒醒之后,才发现身边躺着的竟然是瑾嫔……。
难道,就是那夜的鸠占鹊巢,却蓝田种玉,使她怀上了龙种?
“陛下……”刘谦益抬头望着皇帝沉郁晦暗的脸色,口气中带着犹豫,“太后娘娘说,瑾嫔为皇室承继了血脉,是极大的功劳。请皇上酌情让她重回长春宫,并复封为妃。”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陛下?”
齐云灏从茫然中回过神,抬起手来挥了一挥,口气中带着三分的冷淡与不耐:“就按太后的意思办吧。”
“是。”刘谦益毕恭毕敬地低头应着,转身退下了。
齐云灏枯坐半晌,挺拔的剑眉不自觉地深锁着。
瑾嫔——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地厌恶那个女人。刚入宫的时候,因着她是秦相的孙女,且又生得娇柔妩媚,他曾宠爱过她一段时间。然而,越是与她接近,她身上的刻薄与虚荣便越是让他心生疏离。
最让他不能原谅的是,她竟然还使用伎俩引他入彀,以期怀上龙种、母凭子贵……。哼哼,现在这个女人终于达到她的目的了……
齐云灏烦闷地站起身来,慢慢向寝宫走去——好在他有霁儿,只有他的霁儿没有心机和算计,纯净得仿佛山间的清泉。
“吱呀——”寝殿的门应手而开。
“恭贺陛下。”清冷的声音仿佛坠落玉盘的冰珠,铮铮地刺激着他的耳膜。眼前的女子衣饰齐楚,盈盈地跪倒在御塌前。
齐云灏收住脚步,错愕地望着她眼中浮动的冰冷笑意。
“霁儿,你这是……”
梅雪霁讥讽地扬起眉:“瑾妃娘娘喜怀龙脉,接下来想必应该举国同庆、大赦天下了吧?”
齐云灏眼眸中的光彩霎时熄灭,他走到梅雪霁的面前,伸手搀了起她:“你何苦讥讽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心里……。”
梅雪霁挣开他的手,双目中泪光一闪,嘴角又展开了一丝冷笑:“陛下的心莫测高深,岂是我这种凡尘女子所能揣摩的?”
齐云灏深深地凝望她,许久默不作声。
梅雪霁轻叹一声,缓缓地转过身去:“霁儿不敢再搅扰陛下安歇,今晚还是去西殿睡吧……”说着就要起步,忽听身后疾风骤起,她被一双坚实的臂膀不由分说地搂在了怀中。
泪,在这一刻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在面颊上汹涌。她闭上眼,听凭温热的泪水涌入唇角,让苦涩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至心头。
“霁儿……”耳边传来他沉痛的声音:“你到底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