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管家走后,客厅的屏风后走出一白袍束锦带头戴覆杯式圆帽的中年人,此人肤色白净,下颌挂着几缕青须,看上去倒也是儒雅飘逸。
“大人。”
走出屏风之后,对着韩德让作揖行了一礼,后者忙挥了挥手肥胖短粗的手,“民林,我说过多少次了,又没外人,不用这般的客套,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可有何见解?”
捋着胡须,那文士额头生出几条皱纹来,半晌才幽幽的应道,“回答人,按照先前大人所说,大汗应该对杨璟极为看重才是,如今将他置与一边不加理会,想来是磨掉杨璟心中对大辽的怨恨,乃至是对宋国的牵挂思念之情。”
说着,他转了个身子,脑袋有些摇晃的继续道着,“人有七情六欲,心中自然有着难以放下的事物,倘若是大汗主动给他加官赐爵,封赏无数,或许只会激发杨璟的风骨,到头来反而得不偿失。。。
眼下对他不闻不问,时日久了,他这心里渐渐的熬过了那孤寂苦楚,便会生出对荣华富贵的渴求,而那时,便会心甘情愿乖乖的为大汗所用。”
一边,韩德让胖胖的脸上露出明悟的笑意,忙点着头叹道,“民林说得有理,这些年,大汗苦心研习帝王之术,这一擒一纵倒是已经有了火候,只是我有些不懂,你为何一定要留个小女童在杨璟的身边?”
闻言,后者笑了笑,但又不敢在韩德让身前故作的卖弄,遂将心中的盘算给道了出来,“下官派人打听了那杨璟的身世,得知他被杨璟逐出家门后,有一个妹子与他相依为命,与那小女童恰好年岁相仿。如此一来,让他心中情感有个立足之处,也能早些收了性子,习惯大辽的生活。而且那女童恰好是陈同的闺女,这般,陈同也不敢心生二意,必定尽心尽力为大人办事。”
“妙,妙啊,民林!”
那韩德让拍着手赞道,如麻豆的小眼已经眯得只剩下一条细缝,“这些年多亏了民林助我,否则怎能睡得安稳啊!”
这句感叹让白袍文士受宠若惊,满是惊慌的弯身行了一礼,“大人折杀下官了,当年若不是大人收留,裘民林早就饿殍于野,又怎会如今日这般衣着光鲜。大人之恩下官心中永世不敢忘,只愿能尽上绵薄之力,为大人分忧解难。”
“滴水之恩,民林却涌泉相报,真乃名仕之风。”
韩德让走下座位,扶起面上满是感激涕零的裘民林,稍后叹了口气,“我如今有这般的富贵,皆是民林的功劳。只是站得高了,却也是容易遭人算计,这日子竟是也过得大不如以前舒心了。”
说完,韩德让又是叹了口,那裘民林跟随他多年,怎会不知晓这番话中所寓何意,这终究是辽人的朝廷,即便韩家祖辈功勋卓越,但依旧改不了汉人的身份。
韩德让做到南府左宰相之后,所面临的重担并非以往所能相提并论的,更为重要的是南府还有个右宰相耶律于何,虽然位不及韩德让,但是正统出身,为遥辇氏九帐孟父一房,颇受大汗器重,平日里自是压着韩德让一筹。
除此之外,更不用说南北二院的枢密使和大王,这些皆是辽人皇族出身,因而身居南府左宰相的韩德让自是成了打压的对象。
裘民林曾经提出联络萧氏,毕竟朝中只有萧韩二家乃是汉人翘首,奈何萧家自恃门生遍布朝野,更有女子世代为后,哪里瞧得上门楣矮上一截的韩德让。
这也是心中暗藏沟壑的韩德让为何整日装出一幅谄媚小人模样的缘由,隐忍不发,待时而动,只是这崛起冲天的时机还需多久,裘民林也无从知晓。
想着这些,心中也是堵得慌,毕竟他与韩德让一荣共荣,一损俱损,自然是希望眼前之人飞黄腾达,风光无限。
沉思了许久,裘民林轻声劝慰道,“大人,耶律一脉乃是辽国皇族正统,明面上当不能加以冲撞,还需韬光养晦,行中庸之道。至于暗地里,却是可以,做些文章。”
闻言,韩德让眼中闪出一丝精光,“民林有何好计谋速速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