郏满头是汗,不得不败下阵来。满脸羞愧的对一众哥哥道:“我输了……”“已经很好了。”众人笑道:“看你子瞻兄的。”苏轼便长身而起,他抵京后不显山、不露水,一直蛰伏到了秋闱,才一举夺得桂榜副魁。所以此刻人们都在议论,这位副魁到底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有真才实学。显然,宋天乐是他的一块试金石。“宋兄的上联是,钟鼓楼中,终夜钟声终不断。”苏轼淡淡一笑,推开窗道:“小弟的下联是。金科场近,今日金榜尽题名。”众人先是一愣,待品过味道后,不禁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不光嘉佑学社的人,那些听众,甚至太学文会中的人,也由衷的佩服起苏轼来……状元楼就与国子监相邻,国子监是众人考试的科场,而今日状元楼中的书生士子,皆都是考中之人,如此贴题自然,且又能把刁钻到无以复加的对仗对上,这苏子瞻绝非凡品!而宋天乐的上联,乃是憋了多少年的绝对,他家学渊源,数年前从某孤本上看到这个上联,苦思了数载也没有对出下联。此刻见那苏轼此轻描淡写就搞掂,他一下臊红了脸。急于挽回面子,宋天乐又拿出另一道压箱底的上联道:“雨滋春树碧连天。”这次不光看似平平无奇,众人甚至连玄机都品不出来,但谁都知道,一定暗藏杀机。苏轼沉吟片刻,抬头笑道:“风送花香红满地。”“我这上联可以倒读。”宋天乐冷笑道:“雨滋春树碧连天。天连碧树春滋雨!”众人闻言纷纷倒吸冷气,这也太歹毒了吧。“谁说我的就不能倒读?”苏轼淡淡一笑。“风送花香红满地,地满红香花送风!”马上有人帮他读了出来,登时满堂喝彩,这苏轼,实在是太强悍了!看来考个副魁实至名归!“我还有最后一联。”宋天乐恼羞成怒道:“你若能对上,我便认输!”“承让承让。”苏轼抱拳笑道。“别猖狂,我还没出对呢!”宋天乐怒道:“听着,白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坐北朝南打东西!”众人又是一阵头晕,心说他哪来这么多对穿肠的鬼对子?白黄红黑青蓝紫,北南东西,七色四方,怕是神仙也对不出来。“有了。”谁知道苏轼比神仙还神仙,仍只是稍一思索,便拊掌道:“阳华寺,金方丈,设土坛,摆木桌,燃火烛,施水术,驱阴魂;召神驱仙除鬼魅!”金木水火土阴阳,对白黄红黑青蓝紫。神仙鬼魅对北南东西!在众人连天的喝彩声中,宋天乐草草抱拳,说一声‘领教了。’便匆匆排众而出,据说他此生再也没跟人对过对子。~~~~~~~~~~~~~~~~~~~~~~~~~~~~~~~见最善于出对的宋天乐,都在苏轼面前一败涂地,太学文会的众人,竟无人再敢出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刘几身上。这位今科解元成名数年,早被称为大宋,最能考验硬记的本事。很快,两本厚厚的账册便被摆在了两人面前,担任裁判的士子点起了线香道:“开始吧。”两人便开始一页页翻阅,酒楼中静得针落可闻,只听到两人沙沙的翻书声。璇玑图宋代有专门计时的香,从半个时辰、三刻、两刻、到一刻,皆有相应的线香。现在点着的这一支,燃烧时间最短,一刻钟后便烧没了。“停!”裁判喊了一声,两人都是有身份的,自然不会恋恋不舍的再看最后一眼,闻声便合上书,微微闭目,巩固记在心里的信息。马上有人收走了书,端来现成的笔墨纸张。用镇纸压住纸张,两人同时提笔,在纸上默写起来。很快便差不多同时写满一张纸,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而且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这让围观的众书生深感汗颜——同样都是人,差距咋就那么大捏?尽管他们没少听说过目不忘的故事,但真当他们亲眼看见这样的表现时,还是感到无比震撼。何况,一下就是两个,双倍的震撼。在人们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两人相继写到了第八张,这时终于有人顶不住了——只见刘几的眉头越拧越紧,在悬笔片刻后,他吐出长长一口浊气,搁下了笔。陈恪写到第九页,神色平静的搁下了笔。“写得多不一定能赢,关口是要少出错!”太学文会的人,不相信有人比刘几的记忆力还好,心说这小子八成是胡写的。不过验证起来也容易。裁判把原始账册拿来……陈恪和刘几所看的,是同一账册的正本和副本,上面的字一模一样,以便于直观比较他们的正确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