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被震了一下,但是他还是死死地抱着他,不撒手,拼命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其实当时人声嘈杂,任浩铭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缠在他腰间的双臂那样紧,态度那样坚决,让他竟慢慢地平静下来,渐渐恢复了理智。
那天晚上,因为林峰的介入,惹怒了当时不少的黑道大头,因为当时他们在任浩铭的身上都下了大注,但是因为林峰的介入使得那场比赛不了了之,让他们输了很多钱,最后还是任浩铭出面摆平了。
林峰当时刚认识任浩铭不久,只知道他是任家的大儿子,家境殷实,身份尊贵,但是却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他在泰国居然也有如此势力。
后来,任浩铭告诉他,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个个不要命,更喜欢看别人不要命地在场上彼此厮杀,他们之所以没有和他计较,并不是看他有多大的面子,而是他们想在他的身上赚更多的钱。
也是从那次,林峰才知道任浩铭有“晕血”的毛病,但是他和别人的晕血症状又不太一样,任浩铭见不得血,是因为他一旦见到血,甚至红色的东西,就会变得异常焦躁暴怒,一旦发作,任何人都拦不住。
林峰曾问过他,这个毛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当时,任浩铭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说:“每个人身上都有几段见不得人的过去。有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忘记,而有的注定会一点点凝固在你的血液中,和你融为一体,今生今世都无法分开。”
林峰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这段话,但是此后,不论任浩铭什么时候打拳,都会把林峰带在身边,他没有再和第一次一样冲上去拦他,但是奇怪的是任浩铭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失控。
任浩铭渐渐不再打那样的黑圈,有时候实在想打了也会到正规的拳击场所,带上他最为不屑的拳击手套,打上几拳,过过瘾便罢。
结束之后,林峰走进休息室,任浩铭正用一条干净的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渍。
林峰把一瓶水递给任浩铭,他接过来之后,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林峰斜倚着更衣柜,望着他,微微勾着唇:“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什么?”任浩铭问。
“当年,我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毛病,你说等以后告诉我的,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一直绝口不提。”
“以后告诉你。”任浩铭擦着身子,漫不经心地道。
林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大哥,你这以后到底是多久以后啊,我等得都快望眼欲穿了。”
“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任浩铭问。
“没什么啊,就是想多了解你一下。”
林峰一只手在柜门上画着圈圈,头微微低着,声音轻轻的。
任浩铭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你已经很了解我了。”
然后,他便当着林峰的面,脱掉身上的短裤,随手在身上搭了一条毛巾,便走进浴室洗澡了。
宽敞明亮的浴室中,任浩铭走到莲蓬头下,打开阀门,温热的水流顺着身体的曲线蜿蜒而下,他闭上眼睛,用力地爬梳着浓密的黑发。
他张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血水之中,他一惊,顿时往后退了一步,整个后背都撞在身后的淋浴水管上,后腰传来的闷痛让他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再望下去的时候,地上流淌着的不过是清澈的水流,根本没有任何红色的东西。
任浩铭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冲击在肌肤上的水也不再感觉冰冷,重新变得温暖起来。他再次闭上眼睛,仰起脸,任激烈的水注冲在脸上。
他已经没有没有这样的幻象了。记得他刚刚从那场劫难中逃脱的时候,他总是会看到这样的幻象,洗手的时候,会感觉看到水流混着鲜血从自己的手中留下来,洗澡的时候会看到整个浴缸都变成一缸血水,甚至喝水的时候都会看到杯中的水莫名的变红,就因为这样,他曾经打碎过无数个杯子。
这样的幻象折磨了许多年,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根本没想过去看心理医生,也不想把这件事情说给自己的父母,甚至是自己的父母,又或者是尤其是自己的父母。
他就这样一天天硬扛着,晚上不敢睡觉的时候,就整晚整晚地开着灯。但是即便如此,但是阻挡不了噩梦的侵袭,他只好一整夜一整夜的不睡觉。
他那段时间狂瘦了十多斤,本来就不胖,小小的身板更是瘦弱得只剩一副骨架子。但那是他的父母正忙着处理公司危机,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变化。
不过那时,他已经彻底看清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位置,压根没打算依靠他们,所以他就那样硬撑着,感到害怕或者恐惧的时候,就狠命地掐自己,用身体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
也许就是因为那样,才造就了他对疼痛超乎寻常的忍耐力,也使得他成为泰拳史上不败的传奇。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怎么开始的呢?
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是一辆木制的玩具小车。
那一年,他八岁。再过两个星期就是他的生日。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下午,天阴沉沉得仿佛要掉下来一般。
那天,对于整个任家都是一个值得被铭记的时刻。因为很多事情就是从那时开始慢慢改变的,那个让他们全家都逐渐瓦解,分崩离析的裂缝大抵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天,他的母亲,发现了父亲和平安的秘密,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平安一个巴掌,甚至当着她男朋友的面,似乎是叫阿刚的人,恐怕那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命运的手已经将两个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经过一场不堪入目的大闹之后,平安离开了。任浩杰晚上哭着跟他说,阿刚送他的那个木制玩具车被摔碎了。任浩杰很伤心的样子,眼泪几乎要从稚嫩的眼睛中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