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左吴开始向麻木的关节注入力气。
可明明只是松开手掌,却好像在雕琢易碎的工艺品。左吴发现自己这么认真,唯有沉浸其中才能暂时从未与黛拉好好说声告别的后悔中挣脱出来。
燃萝闭眼,神色恬静,又微微昂首,好像甘愿祂自己的脖子被当做了雕琢的素材,和某人逃避的港湾。
认真总是有回报的。
左吴的指肚传来触感,是眼前的神灵的脖子在发生着触之可感的变化。
毕竟燃萝从诞生之时起,祂的喉咙就一直被自己紧紧掐着。
如今松开,宛如压住幼苗太久的巨石被搬开。
祂的声带,祂的扁桃体,一切的一切,终于有了旺盛生长的机会。争先恐后,加速,发育!好像想把落后的生长进度全部追回。
如此狂野,还让左吴有些担心燃萝的脖子会如失控的野草般长歪。
但左吴很快就发现这是自己的多虑,其争先恐后的发育转瞬终止,那脖颈的触感还是那么的纤细、柔软。
柔软到左吴开始期待燃萝的声音,真正的声音。被自己压抑摧残了这么久后,祂是否还是能发出悠扬和婉转?
很快,真的很快。
左吴的手指就要彻底松开,对自己而言松手真的没有这么难。
但,就在左吴要彻底告别那抹细腻的触感前,燃萝却忽的抬起祂的手,将左吴的手指牢牢抓住,牢牢摁在祂自己的脖颈之上!
左吴讶然:“……为什么,你不想让我松手?”
燃萝摇摇头,抿嘴。数秒沉寂,似乎是适应了一下新生的声带,从夹缝中轻轻挤出沙哑:“我害怕。”
左吴更是不解:“害怕什么?”
“我……我是‘停滞’和‘过去’的神灵,和圆环的‘未来’和‘命运’截然相反。也就是说……我从诞生下来就将是圆环不死不休的敌人,”
燃萝抿嘴:
“可在梦境中,我不止一次的窥见了你们对圆环的恐惧。我才知道,圆环是这个世间最强大也最可怖的东西,覆手之间,整个银河的命运都被改写;”
“……呵,我居然要去和这种东西不死不休啊。”
左吴点头,确实。自己偶尔会听见艾山山和姬稚做噩梦时的梦话。噩梦的主题多半是圆环在灭世时,那覆压而来,无可阻挡的黑暗。
听着。
燃萝指了指左吴的手,祂挤出的沙哑在颤抖:
“现在,我还可以用你掐着我脖子,我没法动弹,没法离开来搪塞。可你一旦松手,就意味着我重获自由。这样,我就真的要启程,去面对那遮天蔽日的敌人了。”
左吴点头。
圆环是真正意义上的蔽日遮天,这么多星系消失在祂的黑暗中,这么多文明的命运被轻易斩断。
祂甚至让银河同一款游戏勾连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都是远超生灵能够理解的威能。
与之相比,嗓子恢复,却仍旧只能发出沙哑颤音的燃萝确实太柔弱。燃萝不想出发去面对也是人之常情。
沉默数秒。
左吴忽的有些自暴自弃,甚至开始放弃了同麻木争夺手指的控制权,朝柔弱的神灵低声:
“没关系,没关系的。谁说你一定要去和圆环作对了?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会在这一直陪着你,一直。就这样掐着你的脖子,想多久都行。”
燃萝抿嘴。
左吴像在征求最后的确认般开口,潜意识中忽然觉得燃萝在与另一人的身影渐渐重叠:
“所以,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去,不想启程,不想出发,不想去面对那有史以来最可怖的敌人?只要告诉我,和我说。我会在这陪你的,一直,永远……”
说完,左吴才想明白了燃萝是在和谁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不就是黛拉么。
这些话也是自己一直想对黛拉说的话,自己一直在敦促黛拉离开银河,黛拉也一直在为此训练,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