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进入农忙,山脚的蘑菇没人采了,个个长到巴掌大,这下便宜了清苓,一个背篓不够装,路过张奶奶家,问她老人家借一个,采回来的蘑菇分她一半。蘑菇多了不发愁,新鲜的吃不完就晒干。到了冬天,无论是拿来煮汤或是炖鸡,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配菜。蘑菇丛旁湿润的冰草也收获了几茬。教会张奶奶怎么凉拌后,老俩口的夏季饮食也多了一道菜。至于那些老过头的冰草,清苓建议张奶奶剁碎了喂鸡。两只小母鸡原本到了夏季不怎么产蛋,天才勉强下一个。吃了冰草后居然恢复了。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在鸡窝捡到两枚蛋,喜得张奶奶直夸清苓是福星。为此,每回清苓上门,张奶奶就煮溏心蛋给她吃。吃得清苓难为情死了,这不让小金试试能不能吓晕野鸡或是野鸭,提回去好和老俩口一块儿打牙祭。上回那野鸡,半只炖汤,半只被张奶奶做成醉鸡让她带回家下饭。几天下来早吃光了。虽说手里还有张半斤的肉票及十七块钱,可胳膊没好全之前,她可不敢挤渡轮去县里晃悠。小金施放威压,的确能驱逐低等级兽类,但像上次那样把只肥溜溜的野鸡吓得四处乱窜、最后一头撞晕在树干上,那纯粹是意外。清苓让它再试试,而它也想念喷香的野鸡肉,于是挑了处野鸡成群、而四周有高耸入云参天古木的林子,做起收放自如的威压能否只是吓晕野鸡而不吓跑它们的实验。谁也憋想饿死她张奶奶也乐了:“你这丫头说话真逗。行了,你在这歇着,喝口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倒好,成天往山上钻,回头你大爷又该说你了……唉哟这么晚了,不说了,我去料理这些鸡。养的两只我给你把翅膀剪了,省得飞……”不一会儿,张家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野味特有的醇香。张有康提着药箱迈进院门,看到院子里坐着纳凉的清苓,了然地笑道:“又从山上捡到好东西了?老远就闻到肉香味。亏得咱家四面都是田,邻居要离得近该纳闷了:两个老东西,农忙不下地,还躲在家里吃肉。”清苓俏皮地吐吐舌,上前接过老大夫手里的药箱,说道:“一没偷二没抢,管我们吃什么!有些人就是舌头长,农忙期间不专心抢收,还老爱管别人家的闲事,哼哼。”“说到抢收,你这次吃亏大咯。”老大夫蹲在井前洗了把脸,接过清苓递上的毛巾,一边擦一边遗憾地叹。“这次农忙你没参加,我在大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书记倒是有心想帮你一把,可社长……唉……”张有康抿着唇摇头。社长和书记可以说是死对头。但凡书记极力主张的,社长总爱唱反调。可真要说两人之间的积怨吧,其实也没那么深。许是书记的威望比社长高,大部分社员都喜欢听书记的,有事也喜欢找书记解决,惹得社长嫉妒了呗。清苓安抚地笑道:“也就农忙前后没下地,春耕和平时不都有我的份么?总不能把我半年来的辛苦全抹杀了吧?”“谁说不是呢?可有些人的心眼就是那么小,尤其是你小叔一家,逮着机会在社长跟前嚷不公,说什么农忙是最累最苦的时候、这会请假比不得闲时、得扣工分……搞得跟风的人越来越多,都觉得自己吃亏、你赚便宜了……唉……照这个势头下去,等到分粮,社长十有八九会站在他们那头……不过你也甭太担心,明事理的人不是没有,谁家没个头痛脑热的?哦,你伤着胳膊请个假,挣不到工分反过来还得扣,明事理的听了哪个舒坦?赶明轮到他们请假,是不是也要这么扣?那谁吃得消……再不济还有我和你张奶奶,指定站在你这边帮你争取。辛辛苦苦大半年,不就是为点口粮么,扣了还怎么让人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