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虔诚的巴布鲁帕先生,”鲁尔老爹声音中有着微妙的疑惑,“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到我们这样的穷乡僻壤来,有什么贵干吗?”
“我到这里来,是在路上听说,这里的住的都是善良虔诚的好人儿,他们最乐意听的就是吾主卡该诺的教诲,最喜欢做的就是招待大地之神的巡游牧师。”自称巴布鲁帕的矮个子笑着回答。
“这个当然,虔诚的巴布鲁帕先生,请进来吧,只要您不嫌农舍简陋。”鲁尔老爹心中的疑虑实际上并没有全部消失,不过看到巴布鲁帕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且也不像带着什么武器的样子,不禁也放松了警惕。
“啊哈,巡游牧师是不会嫌弃房屋简陋的,因为我们在传播大地之神教诲的道路上,并不是总能够找到落脚的地方,即便是拿浓密的绿荫作为屋顶,拿青翠的草地当做铺盖的时候,也是不少哇。”巴布鲁帕一面回答,一面向着屋子里面迈步。
刚刚走进屋子,巴布鲁帕就狠狠的抽了抽鼻头,“吾主卡该诺保佑,这是多么香甜的味道,燕麦?还有黑面包?好心的庄户人,你们可以分一些吃的喝的,给一位又渴又饿的巡游牧师吗?”
“这是应该的,给他盛一碗燕麦粥来,然后再拿一大块黑面包和咸鱼……”鲁尔老爹的吩咐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哦,虔诚的巴布鲁帕先生,您没有和那些苦行者一样,发下不沾荤腥的誓言约束自己吧?”
“那些弟兄值得敬佩,但是并不值得学习。”巴布鲁帕用实际行动来证实自己并未持戒,他第一口就咬下了咸鱼的大半个脑袋,在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远山君主教诲我们……呼噜,这粥熬得真不错……要珍惜大地上的每一种出产,以感恩的心来回报大地的赐予……面包烤的有些过了。”
鲁尔老爹有些尴尬的点着头,对这位一面猛吃猛喝,一面还不忘宣扬大地之神教义的巡游牧师多了几分信任感。“对了,虔诚的巴布鲁帕先生,您担任巡游牧师这个职务,已经有多久啦?”
“今天早上……”巴布鲁帕大口喝着滚烫的燕麦粥,有些随意的顺口说。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以差点喷出热粥的急促声音掩饰说,“哦,该死,我是说,已经有十多年了,不过今天早上才从子爵城堡那边出来,那里的骑士老爷们也算乐善好施,不过现在为了要更换主人,正弄得一片忙乱,不可开交呢。”
鲁尔老爹完全被“今天早上才从子爵城堡那边出来”这句话给吸引住了,根本没有察觉巴布鲁帕的小小口误。“您在那里听说什么消息了没有?”他急忙追问,周围也立刻围上了一大群农夫,脸上都露出渴望的表情来。
“当然听到过,好的坏的消息都有,不过我也说不太准究竟那条好,那条坏,就让你们的耳朵和脑袋去判断吧。”巴布鲁帕抹了抹嘴巴说:“昨天……对,就是昨天的下午,国王陛下派出的使团抵达了子爵城堡,好家伙,根本就是一支军队,光护卫骑兵就有好几百人,有着家徽的骑士旗帜足足十多面,准骑士的燕尾旗就更不用说了,简直遮天蔽曰,数不清楚哪。”
“这么多人,不会对李维老爷有什么威胁吧?”一个年轻的农夫问。
“谁敢威胁李维老爷,我们就和他干!”自从那次带着小姑娘阿莱莎见到过李维?史顿一面后,阿当就成了这位年轻骑士的绝对崇拜者。听到同伴的猜测之后,他立刻闷声闷气的低吼起来。
他的话在不少年轻人那里得到了赞同,“对,我们和他干!”好几条嗓子都叫了起来。
“哎,说的对,谁要是威胁李维大人,我们就和他们干!”巴布鲁帕笑呵呵的说,“不过啊,那些人可不敢摆出威胁的样子,因为李维大人手下有着无数英勇无畏的骑士,还有风暴神殿和大地神殿为他撑腰打气呐!”
“这两个神殿都支持李维老爷吗?”鲁尔老爹有些惊讶的问。这种情况在他的记忆中并不多见,因为神殿支持领主的理由,就是获得唯一传教权,很少有两个神殿能够同时对一位领主表示支持。
“当然啦,吾主卡该诺为这片土地赐了福,而且还选择李维大人为他的神眷者呢。”巴布鲁帕脸上作出庄严的表情,“至于风暴神殿的支持,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李维大人曾经在抗魔之城北奥拉击败了一位可怕的巫妖,结束了威胁着那里的瘟疫呢!”
“赞美李维老爷的英勇,愿他长命百岁!”几个年轻农夫同时嚷了起来。
“对,赞美他,不过现在李维大人就要离开这里,到国王陛下封赏给他的土地上去了。”巴布鲁帕说到这里的时候,压低声音,显得有些诡秘的说:“好心的庄户人啊,珍惜你们现在的快活曰子吧,这样的曰子就要没有了!”
“哎,卡该诺在上,虔诚的巴布鲁帕先生,我们好心好意的招待您,给您吃的喝的,还准备给您安排睡觉的床铺,您怎么能够这么诅咒我们呢?”鲁尔老爹有些不满的说。在他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农夫顿时竖起眉毛,看样子只要一句话不对付,就要把这个矮墩墩的家伙给揍上一顿。
“正是为了感谢诸位的热情招待,我才告诉你们这些重要的消息哪。”巴布鲁帕一点都不畏惧的说,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如果你们不愿意听的话,那我还是闭上嘴巴好了。”
“不不不,虔诚的巴布鲁帕先生,您还是继续说,我们都听着呐。”鲁尔老爹急忙陪着笑解释,同时挥了挥手,让那些怒气冲冲的农夫向后退开几步。
“好吧,我就接着和你们讲讲。”巴布鲁帕满口答应,然后继续用有些诡秘的声音说:“你们想过没有,那个接替李维成为这片土地领主的人,是什么地方来的?”
“听说是从菲尔梅耶来的王族老爷。”一个老头儿有些迟疑的说。
“没错,菲尔梅耶来的,而且是一位王族男爵阁下。或许你们之中没有有幸到过光耀之都,那里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富饶程度简直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所能够想得出来的。”巴布鲁帕摇动那条仿佛涂了油的舌头,努力描述出一片这些农民连听都没有听过的美景。
“……那里的农民都可以换着套穿衣服,夏天穿柔顺的缎子,冬天穿暖和的棉袍子,土地肥沃的难以想象,一锄头下去就可以流出奶和蜜来……”
“仁慈的父神啊,您描述的不是王都,而是远山君主的大地殿堂吧。”在那群听得如痴如醉的农夫中间,多少见过一点世面的鲁尔老爹是唯一一个还能够保持几分清醒的,“虔诚的巴布鲁帕先生,王都菲尔梅耶的富饶,和我们这些乡巴佬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好心的庄户人。”巴布鲁帕朝着鲁尔老爹眨眨眼睛,“你们想过没有?从那种富饶的土地上生活过的贵族老爷,会不会了解北境的土地究竟有多么贫瘠?会不会知道这里的庄户人生活有多么困苦?你们的哀告会不会打动那些贵族如同铁石一样坚硬的心肠?他们拿不到足够的地租的时候,会不会给你们的仓屯里留下最后一粒麦种?”
这四个“会不会”就像是四座沉重的大山一样,压得鲁尔老爹喘不过起来,压得那些农夫脸色发白,整个农舍都被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