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摇头道:“如今大少爷已经长大了,芜州一切都应由他说了算,今天不巧,你们来之前大少爷被玉真公主请到齐云观说话了,明天一早他就会来看看弟弟、妹妹的,有什么事你问他吧。……你们远道而来,先好好休息。”句经文教起?梅振庭毕竟是个孩子,见眼前这位大哥不仅不凶,而且待他还挺好,渐渐也就不害怕了,话就多了起来,主动说道:“我在弘文馆读了三年多,《尔想》正在读,《礼记》只学了一点点。芜州有弘文馆吗?我觉得还是人多点好,一起读书热闹有趣。”梅振衣笑道:“芜州这个地方,可没有那种专为王公子弟开设的官塾,二弟喜欢这么读书的话,我和你商量一件事行不行?”见大哥有事和自己“商量”,梅振庭也来了精神:“大哥,什么事你说。”梅振衣:“没有官塾,但我们可以设家塾啊,梅家这些下人的子弟中,只要愿意读书又有那个天资,都可以入塾读书。多请几位先生,分句逗与经学两班,由浅入深分别施教,象二弟这种情况,就可以直接读经学班了。”梅振庭很高兴:“好啊,这个主意太妙了!”梅振衣:“若真设家塾,二弟是梅家少主,塾中应为子弟表率,也好约束下人,千万不可顽劣失了少爷的身份。”“那是当然!”梅振庭连连点头。梅振衣又道:“我梅家不缺钱,塾资就象征性收取,不足的费用都由梅家补齐就是。”“既然不缺钱,为什么不免费呢?”梅振庭好奇的问。梅振衣摇头:“此是私家之举,不可完全免费,我是希望此例一开,有别的大族人家也会效仿,又不至于太为难。……对于梅家子弟而言,有代价才会珍惜机会,不至于有太多不学之徒到家塾中混日子,打扰别人的学业,还有人不是读书的料,也就不会年年浪费银钱了,塾中子弟也图个清静。”梅振庭:“大哥说的有道理,还是应该收点钱的,我看一年两吊钱好了。”梅振衣又笑了:“两吊钱太多了,二弟还不了解民间生计啊。我看一年不超过三百文比较合适,再加上些家中自备的纸墨开支,只要节俭点,普通人家虽有些心痛,但还不至于拿不出来。除去年节朔望假日,一年开塾三百天,上午先生授学,午后学生自便即可。”梅振庭:“为什么只学半天呢?”梅振衣:“梅家下人散居各处,有的路很远,还有不少孩子,平日里还要帮家里大人干活,不像你我这么有空,所以还是留半天吧。”梅振庭赞道:“大哥想得真周到!……我看一年的塾资也不必一次交齐,分冬夏两季交,有人学不会或不想再学,也不必勉强自己混满一年了。”梅振衣:“二弟想的也很周到啊?那就么定了!大哥事情多,这件事,就由你帮着这里的管事赵启明一起筹划好不好?”借设家塾之事,兄弟俩越聊越热乎了,渐渐没有了刚见面时的生疏感。妹妹与谷儿、穗儿在一旁说话,听见他们的议论,突然脆生生的插了一句:“大哥,你不是白痴吗?”这一句话,把大家都说愣住了,场面有瞬间的安静。这一定是平时裴玉娥讲的话——梅家在芜州有位白痴大少爷,梅素节童言无忌,竟然在这里说了出来。梅振衣呵呵笑了:“妹妹说的不错,我十二岁之前一直有病,躺在那里就像个白痴。四年前孙思邈真人将我治好了,现在早就不是了。”梅素节:“哦,孙真人真了不起!我看大哥也不是白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梅振衣问了一句:“妹妹,你娘亲怎样了?”一直没见到裴玉娥,在这种场合她不好出现,梅振衣不问别人,却问这个不太懂事的妹妹。梅素节答道:“娘亲说不舒服,到了芜州就一直没出门。”梅振衣:“那也许是水土不服之症,没关系,大哥会治病。……谷儿、穗儿,你们带着大小姐四处看看,介绍一下山庄各处。……赵管事,你到门外候着,我有话和二弟私下说。”打发走了其他人,梅振衣这才对弟弟道:“你已经年满十岁,是个大孩子了,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清楚。你娘亲的事情我不多说,弟弟啊,你照顾好自己,做出有出息的样子来,就是对你娘亲最大的照顾。妹妹小,不懂事,你应该时常关照她。”说完这些,让下人陪着弟弟去找妹妹,一起参观熟悉山庄,梅振衣则仅带着赵启明一个人,来到后园小院去见裴玉娥。以梅振衣的手段,两个孩子好哄,至于这位大人嘛,还确实不太好调理。裴玉娥一直忐忑不安,儿子、女儿都被带到前面去见大少爷了,这么久没有消息,大少爷究竟会怎么处置呢?正在她忧心不已的时候,大少爷来了,只带着山庄管事一个人。这是裴玉娥第一次见到梅振衣,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十六岁的梅振衣个子已经有成年人那么高了,长的英俊威武,小小年纪沉着脸自有一股逼人的威严。一见到儿女都没回来,裴玉娥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大少爷,奴家曾开罪于你,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你怎样处置都无话可说,但是振庭、素节毕竟是你的弟弟、妹妹,请你千万不要为难他们,奴家求你了!”裴玉娥在梅振衣面前含泪开口,双膝一曲就要下跪。“你也有今天啊!”梅振衣心中暗叹一声,衣袖一拂,一股无形的力量发出,将裴玉娥的身形扶住,开口道:“我的弟弟妹妹当然会好生照顾,绝不会无故为难!……赵管事,刚才我让你们怎么安排的,都说出来吧。”赵启明赶紧上前答话,将刚才的安置事宜都说了一番。裴玉娥听明白了,大少爷真的没有为难弟弟妹妹,低头道:“多谢!老爷发我到芜州为奴,大少爷打算如何处置奴家?”梅振衣看着她:“既然说是发你为奴,就不能再象家主那样待你,免得传出去,人说我父假意奉旨。赵管事每月会交给你一些女红的活计,做成什么样随便你,领的也是家奴的月钱,没事不要随便出门,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明白了吗?”“我明白了。”裴玉娥弱弱的答道,语气中有一丝悲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