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泰正见她烙了许多饼子摞在灶台上,苦笑道:“出门何处没有一碗饭吃,你带这么多饼子,非但吃不完还要坏掉,快些送了人去。”
晚晴道:“这是我的新麦磨出来的二道面,最细最白的面,我怎舍得送人。”
她将饼子一张张摊摊晾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我这饼子馋了荤油鸡子,又炕的很干,可以放很多天都不会坏。若到了那无人的荒险处,这饼子可以顶得许多日。”
她是饿怕过的孩子,凡事都要往最坏处想。
伏泰正仍是笑着摇头,见铎儿手够着要吃,替他掰了一半递到手中,抱起了铎儿问道:“娘烙的饼好吃不好吃?”
铎儿道:“面豆豆才好吃?”
伏泰正的娘是南方人,嫁给伏海十几年,一直做南方吃食,所以伏泰正并不知道什么是面豆豆。是而笑问晚晴道:“什么是面豆豆?”
晚晴案板上还有一块面,揉的精光发亮。她提了擀面杖的寸厚,齐花切成指甲大的小圆蛋子,然后炒热了锅炒了起来。炒熟之后先抓了一把给铎儿尝鲜。伏泰正也抓了几只来尝,口味酥咸,当是很好的消嘴零食,只是他向来不爱吃这些东西,剩下几颗丢进锅里,抱着铎儿出了门。
晚晴洗涮完了厨房收拾干净,出来见伏泰正站在院子里教铎儿打拳,净了手脸道:“我得去趟高山家,麻烦阿正叔帮我看着孩子。”
“晚晴。”伏泰正叫住了正要出门的晚晴,见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过去替她拢了拢乱发道:“有事就高喊一声。”
晚晴笑道:“我晓得。”
她不过是应付,伏泰正却以为她心为自己所属,远远瞧着她出了大门,仍还望着。
晚晴先到了春山家门上,拍了大门道:“三哥三嫂,到二哥家去,我有话说。”
车氏从厨房出来,见晚晴已经走了,问春山道:“你们今日早间可是惹了她?”
春山道:“这有什么惹不惹的,横竖就那点事,如今既然族长已死,我们兄弟就能替她做主。”
车氏道:“走吧,总好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两人到了高山家,高山家厅房内帘子高搭着,高山在八仙桌旁坐着,娄氏吸了鼻子抱着个宥儿,在台阶上与晚晴并站。
春山亦到厅房八仙桌旁坐下,问晚晴道:“什么事,快说。”
晚晴道:“明早我要上京,去跟伏青山讨个说法。”
高山和春山听闻她要走,先是一喜,又听她要去讨说法,高山先就冷笑道:“那你就快去,把孩子留下。”
晚晴也是冷笑:“不可能,我的孩子我自然要带走。”
春山一听急了:“那是我伏家的孩子,凭什么你带走?如今虽不算兵荒马乱,但外面也不安定。昨夜里咱们村就死了几百号人,听说那些当兵的光万人坑就挖了好几个。你出去自己死了没关系,可不能带害我伏家的孩子。”
车氏也凑近了晚晴道:“正是。铎儿虽是你生的,但你也不能一味由着自己的性子带孩子出去受苦。”
晚晴不欲跟他们打嘴仗,直言道:“阿正叔会送我上京,铎儿自然也要跟着我。至于田地和院子,我就说句难听的,我晚晴只要不死,有一口气在都要爬回来顾我的院子和田地,所以我那院里一根草你们都不要动,我的田地我自会赶回来收,你们也不要肖想。”
高山起身出了门,指住了晚晴道:“我们家就是对你这个癞头乞丐太好了,才惯出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来。”
晚晴也挺胸盯住了高山道:“对我好也是公公婆婆对我好,不是你。”
娄氏凑了过来嗫嚅道:“你那一仓粮,若长时间不晒只怕要生虫,我就替你看顾着可好?”
晚晴知娄氏先肖想的就是自己的粮食,趁自己不在好老鼠一样拉回自家来。遂回道:“我顶多二月就回,不必大嫂操心。”
春山想的周全些,问晚晴道:“阿正叔真要陪你一起去?”
晚晴道:“是。”
车氏扑啮一笑道:“你跟他一起走,车员外就再别想再嫁了。”
晚晴道:“我没想过嫁任何人,我只想守着我的田地院子和孩子。”
车氏下了台阶向大门走去,到了门口才言道:“你自己前后好好思量,我也是为了你好才替你费心办事,你若不领情我也没办法。”
言罢出门走了。春山也起身道:“你若两月能回来,并能叫青山把家当都给了你,我也没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