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动心里有点不舍,随着修行的深入,普通的情感在他心头所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小,但他却深深地感觉,其实这些都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一个炼术者,若是完全失去了作为正常人的情感,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左动不知道,这一点的领悟正是让他得以保持本心的根本原因,不至于让心灵脱离控制。
很多炼术者都没有办法领悟或是保持这一点。
他茫茫然地往前漫步目的地行走。
脑海内被各种意念充塞,甚至忘记了身外所有事物。
跋跋、战爵、巴颜、扶苏、紫兰心都觉得左动变了个人,双眼无神,连望都不会向他们望上一眼,心中更是担心。
玉魄却阻止他们唤醒左动,虽然不清楚左动身上的变化,她却敏感地直觉到,现在正是左动非常关键的时刻,稍有打扰,说不定就会让左动陷入歧途。
第八天的时候,天上一暗,刺骨的冷风吹了起来。
这已是风原星域的寒季。
漫天的乌云滚动,闪电霹雳,冰凉的水滴从天而降。
稍顷,地面上水流纵横,满眼都是狂暴的冰雨,砸在身上,仿佛碎石交击。
暴雨持续了足足一天一夜,到第九天下午,又转成了冰雹,冰雹每一颗都有拇指粗细,噼里啪啦声中,将被雨水软化的地面砸出一个个小洞。
左动毫无反应,任凭冰雹暴雨冲击,他像是失去了魂魄。
到进入一片广漠的原始森林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盘腿坐到一棵大树下,闭目深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雏狗!
这几天中,以往二十多年的时光就像是历历清泉,由着眼中缓缓淌过。
他仿佛重新见证了一遍自己的成长历程,每一点一滴的感悟,都令他若有所得。
但越是在神识中徘徊,他就越加发现天道自然,毫无偏颇,视众生如草芥,视万物为土石。
对于天地来说,生命与土石,又有何处区别?
他心底长长叹息,其实自己修行越是精进,不也正有这种趋向吗?
众生在天地面前,只不过是一群蝼蚁,是以天道不仁;而普通人在修行者面前,又何尝不是蝼蚁,是以炼术者越是修行高深,对俗世中的一切便愈加毫不挂怀,唯一能够牵动道心的,亦不过是自己曾经历过的一些往事。
譬如一群蚂蚁,其中每一只蚂蚁当他和身周蚂蚁毫无区别时,自然丝毫感觉不到身为蚂蚁所受的限制,但当这只蚂蚁突然间发现这个世界不只有“长度”和“宽度”,还有一个“高度”时,那又会发生何种状况?
当这只蚂蚁完全脱离了蚁群,成为一个拥有高等智慧的物种,是否还会认同原先的族群呢?
炼术者的情况正是如此,大乘期是一个很大界限,一旦进入大乘期,大部分的炼术者都无法保持自己原来的本心。
因为其与世俗中人的距离已经拉开太远。
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便会愈加淡漠世情,这似乎是无法避免的,很多炼术者的经验都已经证明了这点。
但这一切真的都是必然吗?
左动脑海内一个念头跳了出来,只要想,就一定能够维持住本心,否则岂非所有进入大乘期的高手,全都是些没有情感的怪物,看寒伏远对其弟子的关心,若说他没有感情,又如何可能。
他豁然开朗,终于睁开了眼。
仰天就是哈哈一声长笑,双眼中精光闪烁,浑身充满了一股强烈的自信。
这种气质上的变化,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跋跋发出怪叫,古怪地道:“哈哈,哇靠,老左睡了一觉醒来,整个人都变了,啧啧,这样下去可不得了,我看要有越来越多的妹妹要认你这个大哥喽!”
战爵难得地跋跋的话表示同意:“有道理。”
玉魄横了一眼这两个家伙,欣喜地道:“大哥,你好象突破心灵关口了……”
左动用充满感情的双眼望着玉魄,淡然笑道:“玉儿,你说一个人到了终点,却忘记了起点,会怎么样?”
玉魄发现自己更加喜欢现在这样子的左大哥,她想了想,笑道:“大哥呀,记得起点,又怎会到不了终点呢?”
左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玉魄,点头笑道:“还是玉儿聪明,大哥太笨了,想了这么多天才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