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土愣愣的看着自己脚腕旁边摔在地面上的指骨,浑身冒着高热的虚汗,脖子僵硬的一卡一卡的抬起头,沿着马丁靴向上看去。
燕时洵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从杨土的角度来看,这个这两天来都漫不经心与他谈笑,看起来虽然懒散但脾气还不错的俊美青年,此时竟然显得如此高大而威严,那双眼眸里光亮沉沉,令人见之生畏,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刀,之前所有被掩藏起来的锋利刀光,都在这一刻乍然迸现。
就像是沉睡的狮虎,缓缓睁开了眼睛。
杨土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浑身一抖,只觉得在燕时洵注视下的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跑什么?”燕时洵环顾周围地面上的碎骨,挑了挑眉,重新向杨土看去:“你在往哪里跑?不是让你站住别动了吗?”
他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收敛起浑身过于凌厉的气势,慢慢收回踩着天灵盖碎骨的长腿:“你这样,让我很伤心啊,被打击得都快哭了——我看上去,就这么不可靠吗?”
“燕,燕,燕……哥。”杨土的瞳孔紧缩成点,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走出来,声音颤抖着喊了好几次,才颤颤巍巍的叫出燕时洵一声,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燕时洵目光冰冷的扫视过周围墙头上惨白的骸骨。
因为他击碎了这一具骷髅,那些好像是它同伴的骸骨也开始骚动了起来,不断在围墙上伸出手骨扒向砖瓦,像是想要从墙头爬进来,但又顾虑着什么。
“咯楞、咯楞”的声音此起彼伏,骨头撞击的细碎声音回荡在夜幕下,阴冷而空旷。
果然,是院子里有什么东西,让他们不敢进来吗?
燕时洵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面容上没有表露出半分疑虑。
他微微弯腰,长臂一伸就扣住了杨土的手腕,直接把杨土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人在害怕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往自己觉得能够求助,或者能够心安的地方跑。”燕时洵似笑非笑的垂眸瞥向杨土,轻声问他:“所以,你刚刚,是想要往哪里跑?”
“我……”刚刚才放松了一口气的杨土脸色微变,眼珠乱转。
“别想糊弄我,杨土。”燕时洵不带一丝温度的微笑:“想好了,再说出你的答案。”
燕时洵的手掌一直牢牢的扣着杨土的手腕,让他挣脱不得。
杨土试了试,却反而直接被燕时洵发力一扭,顿时连着皮肉骨头都觉得发疼了起来。
“不,不是燕哥,我没打算骗你。”
杨土吃痛,一个激灵从刚刚被吓得脑子发蒙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赶紧道:“只是这个事情,是杨氏宗族家里的事情,告诉外人确实是不太好,我爷爷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事。”
“嗯?”燕时洵低笑反问:“那你是觉得,被那些骨架子弄死会比较好?”
“忘记告诉你了。”
燕时洵语气悠闲,像是随口一提的道:“驱邪镇鬼的事,我也会一点。你爷爷当年请来造镇魂井的,是立言先生吧?我和他不仅是同行,也是好友。你畏惧的事情,我恰好有办法解决。”
——事实上,他并不认识当年为村支书家造镇魂井的人。
只是在将家子坟村和嘉村的事情告知官方负责人之后,他也顺便让对方帮助他查了查当年杨氏可能会请来的大师。
毕竟官方特殊部门常年要解决异常事件,时有与这些真正有实力的人来往的机会,因此算是这个行业里认识人最多的了。甚至不少早已归隐山林的祖师,官方特殊部门都有过接触与合作。如果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找人,官方特殊部门绝对会是速度最快最广的。
果然,官方负责人很快就把当年那位大师的身份和资料,发给了燕时洵,并且将那位大师的联系方式也给燕时洵发了来,以供他的其他需要。
不过,杨土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故事。在他看来,能够轻松说出数年前事情的燕时洵,毫无疑问就是当年那位大师的朋友。
那么,燕时洵所说的其他话,自然也是真的。
杨土整个人僵住了。
他纠结了一下,在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围墙上不断骚动的惨白骸骨之后,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颤巍巍的小声道:“杨云,我想要去杨云那边。”
杨土一咬牙,将事情向燕时洵抖了个清楚。
原来,村支书家后院的那口镇魂井,就是因为杨朵的鬼魂时常出没在村支书家,扰乱村支书家的正常生活,所以才被逼无奈之下请人修建的。
而在每年阴历七月,鬼气最强盛的时候,不光是村支书家,几乎所有杨家人都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就像是杨朵藏在暗处,用阴冷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这种情况年年如此,就算杨土翻山来了家子坟村,也从无例外。
直到今天白天。
刚一踏进农家乐的大门,杨土就惊奇的发现,那种阴冷感消失了,就好像杨朵没有跟来农家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