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李彦廷杖之后,昏迷数日,近日又伤口发炎,高烧不退,胡言乱语,性命堪忧,是以无法上朝,未免小人作祟,何常在不得已给皇上递了奏折,帮李彦告假。孝仁帝知道后怔了半晌,垂头丧气,朝会中深思不属,前言不搭后语,已乱了方寸。
“启禀皇上,永州刺史江彬八百里加急!”刘本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之。
江彬乃江州人,建和元年中武举,初为永州厢军指挥,相貌魁梧,骑射。精熟,建和五年镇压永州暴乱,兵法运用自如,功绩卓著,为武德帝所赏识。武德帝南巡之时,亲往探望,并与之促膝长谈,共塌而眠。江彬有女江汶,当时年方二八,得以侍寝。次年,江汶诞下一子,江彬父以女贵,升迁为永州刺史。武德帝病逝,怜江汶母子年小智纯,而孝仁帝亲母早亡,便册封为庄惠太后,令孝仁帝视母侍之。
“念!”孝仁帝浓眉深蹙,也深知没什么好事。然细算起来,江彬毕竟高己两辈,表面上还是以“孝”为先,不然将为天下人诟骂。却不知如此示弱袒护,依旧为天下人耻笑。
“臣江彬言:天佑十七年八月十五辰时一刻,天降冰雹,倾盆而下,臣等猝不及防,永州方圆数百里,房屋倒塌,黎民死伤无数,庄稼毁坏,千頃颗粒无收。灾害半月,臣有罪,为解燃眉之急,开仓赈灾。而今依旧饿殍遍野,哀鸿无数,臣斗胆,请皇上悲天悯人,拨款救灾,宽免赋税。”
刘全念完之后,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江彬的奏折他已经不是念过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哭穷,今天旱灾明天涝灾,这次还算有些创意,来了个“冰雹”。低头将奏折交给孝仁帝,瞥见孝仁帝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心内好笑:“堂堂大臣,竟做出此等无赖之事,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刘丞相以为如何?”孝仁帝并没急着拒绝,而是问着掌管户部的刘本。
刘本似乎早料到孝仁帝有此一问,不慌不忙道:“臣以为,此乃永州刺史江彬一面之词,情况尚未查明之前,不可贸然出钱出粮。且近年来,多州或旱或涝,赋税皆免,国库已入不敷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原来江州被陈天海霸占,夏州被毅王守着,九州被吴侯捆着几个弱小路州,缴纳上来的赋税还不够官员们发的俸禄,这几年坐吃山空,刘本头发都愁白了。
睿亲王刘谨却不以为然,出班道:“臣有本奏!”说着从袖内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低头高举道:“启禀皇上,此乃永州邻县县令严华所上的万民折,上面历数了永州冰雹后的悲惨境状,并附有万民签字画押,请皇上过目。”
刘全接过直接交给皇上,孝仁帝走马观花地看了两眼,不像伪造之作,且严华是出了名的耿直之臣,兼才华横溢,一篇奏折文情并茂,血泪挥洒,孝仁帝看了也不禁动容。看来这次是真有其事,不过肯定不会有江彬说的范围那么大。
睿亲王刘谨给了孝仁帝足够的思考时间,又道:“救人如救火,国富轻,民心重,请皇上三思,出粮救灾,解万民于水火。”
昺亲王刘谕率先附和,道:“民若水,君若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史事历历在目,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请皇上早做决定。”
“请皇上早作决断!”这些大臣们,反正有事两位王爷冲头,他们也乐得后面摇旗呐喊,既不用思考,又可以升官发财,何乐不为,一个个下跪磕头。
刘本未等众官话音落下,依旧长跪于地,梗着脖子,高声道:“皇上,臣以为国库之粮来之于民,用之于民,无可厚非。然事实不察不明,听一家之言便妄下决断,实非明智之举,请皇上明鉴!”
孝仁帝大手一挥,道:“众卿家皆言之有理!”
刘谨与刘谕对望一眼,均想:“孝仁帝别的本事没有,但和稀泥却是最拿手的。”
“刘爱卿从国库中拨出三千旦粮草,派人即日送往邻县等重灾地区。御史大夫彭衡选派监察御史,前往永州,巡查灾祸情况,快马回报。”孝仁帝讲完,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臣等遵旨!”
刘本虽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但孝仁帝旨意一下,依旧毫不犹豫接旨,一丝不扣地奉旨。彭衡也出班接旨,但知道即便派出人去,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因为地方官员大部分是两位王爷的亲信,没有几个真正在意他们的。
“若无他事,今日就到此为止,退朝吧!”孝仁帝实在没有心情,没等第二个官员出班,自己先甩袖匆匆而去。
刘谨与刘谕大胜,满意而归。
刘本无奈,将孝仁帝的意思吩咐下去,散衙无聊,坐轿回府。拨开窗帘,眼见街市开始熄灯闭户,路上巡军敲着锣,一路喊叫着,行人匆匆散去,喧哗渐渐稀落,不禁触景伤情,独坐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