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实话。”那女人半晌嗫喃道。
“实话就是,你这样子,男人看你没性欲,女人看你没食欲,即便脱离这个传销组织,又能干什么?实在没钱,实在干不了,他们会送你走的,说实话,你没有当骗子的资格,甚至你连被骗的资格都没有……在你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可图的啊。”小木说着,很恶毒的话,他清楚,只有最恶毒的话才能断绝这个可怜女人另觅新生的想法,乖乖服从。
新生?还是算了,门外的老何带着小经理加打手,想脱离组织会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
哭了,那女人一下子抽泣着,全身抽着,嘤嘤在哭,小木冷漠地嚷了句:“出去吧,天黑路长的别乱跑,省得吓着人。”
哇……那女人一捂脸,哭着就跑,出了门踌蹰了一秒钟,蹬蹬蹬直奔隔壁的房间。
此时老卢和一干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人都看傻眼了,这三言两语,不是把人刺激得垂头丧气,就是把人说得号陶大哭,一点过激行为都没发生,还都乖乖留下了,而且从头到尾,人家就明打明地实话实说就是骗局,就是骗子,嗨,还都接受了。
说起来比单纯吹嘘六个月挣多少钱,可高明不少倍啊,老何小声问着卢疯子:“这小子确实是个天才啊!”
“那是因为,有我这个天才发现。”老卢得意地道。
一个接一个走着,溃决已成定局,陆续有人在走,那些低着头,到现在仍然不敢抬头的,说不清是茫然无措,还是无声的抵抗,不过小木判断更趋向于羊群效应,这些个体在群体的影响已经丧失了目标和自信,可能这种人更差一点,连应该做出从众的行为也无从选择了。
“剩下低头的人,你们就不用抬头了,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在你们的经历中,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低着头吧。”
小木背着手,果真有林导师的气度,那少年老成的滑稽样子,现在倒没有人觉得可笑了,就听他慢慢在放大着声音道着:
“被人可怜的时候,你们低着头害怕同情;被人侮辱的时候,你们低着头没有勇气;在被人打、被人骂的时候更低着头不敢反抗……甚至到现在被人骗到无路可走,连抬起头,直起腰的勇气都没有……你们特么滴就是一堆bullshit,狗屎!……抬头看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吗?听清楚了吗,我在骂你们,我侮辱你们的人格……在你们穷的自卑、活得可悲的生活里,想一想,有过那怕一件让你觉得自豪的事吗?”
这恶毒的刺激,终于把其中几位刺激到抬头了,那种自卑到极点的萎靡,必须最恶毒的犀利才能刺激见效,小木做到了,引来了一群仇视的目光。
但这些人没有威胁,他们身上缺乏勇气和血性,更多的是阴暗和自我封闭,更多的是苟且,小木做了一个更过激的动作,他挨着个走过,呸…呸…呸…一人呸一口,那些被呸的,全身激灵,然后更多地抬头了,小木恶狠狠地说着:
“这就对了,你们胆怯和忍让,只会让侮辱你们的人更嚣张;你们的沉默和退缩,只会让让轻视你们的人更不屑……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改变命运的选择。”
小木疯了,他疯狂地指摘着:
“要么还像从前那样,低着头从这儿滚出去,没人在乎你们这样的可怜虫……要么就昂着头、挺着胸,从这儿走出去,从头开始,做一个合格和成功的骗子,用十倍、百倍的欺骗,去回报这个操蛋的世界,让那些骗过你们、侮辱过你们、和从来都在不乎你们人,终有一天,全部在你们面前低头……从你开始,做出你选择吧。”
小木拽着一位,一推,那人已经被刺激到血脉贲张了,他咬牙切齿,他昂首挺胸、可他看着门外的一群人仍然有点恐惧,不过此时那股子怨气已经压过了恐惧,他大踏步出门,向早傻眼的小经理深深一鞠躬表着决心,高经理,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我一定改过自新,您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那小经理噤若寒蝉地机械点点头,直说欢迎留下,那位雄纠纠一抹鼻子,到另一房间去了,这一个展开了摧枯拉朽的序幕,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那怕就心存疑惑的,想想自己仍然要回到人如草芥的过去,一咬牙,留下了。
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差和更差的一点,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趿趿踏踏的脚步中,这间屋子走得很快只剩一人,小经理去看另一间时,那里面的三十多人队伍军姿站得笔直,眼光非常坚定,这正是传销洗脑要达到的最高境界,看得出他们已经义无返顾了。
他瞠然地回看上级来人,知道卢教授疯子的大名,可没想到,还有比他嘴巴功力更臻化境的,他像朝圣一样追着那一群簇拥着小木走的上级来人,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林导师,您什么时候还来啊。
何老板代为回答了,揪着这小经理,咚咚直踹两脚骂着,以后这种小事再处理不干净,别他妈指望再拿钱。
这可比家法威胁厉害,小经理躬身道歉,直说一定粉身碎骨报答,生是何老板的人,死是何老板的鬼。
何玉贵可被逗乐了,直让这货滚蛋,丢人现眼呢。到了车前,何老板表现的异常了,直奔上前给小木开门,小木站定回头问着:“老卢,你说话算数不?”
“什么话?”老卢一惊,眼骨碌在转。
“给路费让我走啊。”小木道。
这句惊得何老板脸色一凛,舍不得了,老卢面不改色地否认着:“这个话我说过吗?大嘴,你听到了?……秃蛋,你听到了?”
连着几人,几人默契的摇头,没听到,何玉贵安慰着:“路费真不算什么,你会挣到很多钱的。”
“而且会成为超级讲师的,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卢疯子严肃道。
“大家都是骗子,就别这么客气了,明明是我会遭报应的。”小木道,知道这伙鸟人不可能守信了。
“谁说不是呢,哈哈。”卢疯子哈哈笑着,这个并不可笑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各自上车,驶向住地。
对啊,和这些人讲报应,真是可笑啊!
小木如是想到,那些绝望的、愤怒的、可怜的、又病态亢奋的一双双眼睛萦绕在他的视觉里,他知道已经做了一件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在别人的喜笑颜开中,他有种想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