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美国租界向来神秘,搞不清他的真实目的。”
“周大年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任何动静,他们还真沉得住气。”
赵敬武叹气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无论丁方或者高明谁赢,必然会在天津卫掀起个高潮,周大年他们正在等着结果,谁赢了,他们就会向谁挑战,而且会通过各种办法促成到租界里的英皇大赌场赌,利用老千机保证周大年能赢,所以,现在他们不急。”
独锤点点头:“会长,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赵敬武想了想说:“静观势态,看看再说。”
到了下午,赵敬武独自开车出门了,他绕到卫皇赌场门前时,见向丁方押注的人排成了长龙,便轻轻地摇摇头,嘴角上泛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还记得小时候,跟父亲说要学摆番摊,父亲对他说,如果你敢碰这个,我就打断你的手。当时他还以为父亲小气,不肯传他手艺,当他来到天津卫后,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同意教他,赌博这种事就像个魔咒,只要你染上就摆脱不了。
赵敬武开车来到一个四合院门前,门徐徐地打开,有个看门的老头笑着点点头,等车进了院子,他把门关住。
这是个典型的北方四合院,不典型的是院里有个土质的小假山,上面长满草木,山顶上还有个古色古香的小凉亭,凉亭里摆有石桌石椅。据说,这个院子是清朝时候,地方官员建了此院,再在里面养上几个美女,是送给王爷的礼物。后来,那位王爷由于遭到弹劾,最后这房子被官方卖掉,几经倒手,被赵敬武给偷偷地收购了。
赵敬武来到假山上的凉亭里,顺着树叶的斑驳望去,可以看到对面丁方家的院子以及马路上的行人。他倒背着手站在那里,盯着丁方家的院子沉思着。这时,看门的老头端着茶具上来,放到石桌上,哇哇两声,下去了。
看门的老头是个哑巴,会把式,还会写几个字。据说,他在玩喉顶钢枪时,不慎把枪尖给插进了口腔,从此便不会说话了。当初,哑巴领着女儿来天津卖艺,由于女儿貌美,身段又好,被小刀会的一个头目看上,把她给抢去让她做小老婆。哑巴写了个状子,闯进小刀会会所找赵敬武求助,赵敬武听说手下把人家闺女抢了,提着刀闯进手下的家里,对手下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穷人的小刀会,要惩强扶弱,你竟然抢了穷人的女儿。
那人说:“会长,我娶她,我是明媒正娶。”
赵敬武说:“好吧,如果这个闺女说愿意嫁给你,我就饶了你,如果她不同意,那对不起,我得拿你给兄弟们长点教训。”
那人对姑娘瞪眼道:“马上跟会长说,你愿意嫁给我。”
闺女叫道:“我死也不同意。”
那人吼道:“你想死那我成全你。”
赵敬武掏出枪来对着手下射击,把他打死了。随后,给那个闺女安排了个正经工作,并认作干闺女,安排哑巴帮他看门。后来,赵敬武还给那个闺女做媒,让她嫁了好人家,赵敬武让哑巴跟闺女去享福,可哑巴为了报恩,非要留在这里帮他看门……已是夕阳西下,街道被镀了层金黄,街上的人拖着长长的影子在行走。赵敬武端起碗水来慢慢地倒在地上,然后重新倒了碗慢慢呷着。自从周大年放火烧死了54口人之后,赵敬武便养成了个习惯,每次喝水或者喝酒之前总会往地上倒一杯,借以祭奠那些屈死的人与乡亲。每次在往地上倒水时他都会叨念,敬武一定不负众望,把周大年的人头给带回去放在你们的墓前,让你们审判。
夜色从四际里掩过来,灯光与天上的星星衔接。起风了,土山上的树木哗哗作响,就像有场大雨在浇。赵敬武慢慢地从土山下来,他默默地走进房里。正房的窗子亮了亮,随后又暗下来……到了丁方与山西赌王高明决战那天,卫皇大赌场外面人山人海。门口有个检票的,只有那些持有卫皇字样票据的人才可以进去。这样的票据分几种价格,贵宾座100块大洋,一般的座位10块大洋,由于座位有限,票供不应求。持有这些票的人大多数是天津卫的各界大亨,普通老百姓想都别想了,别说没钱,有钱都买不到。
大厅里摆着一张宽大的案子,案前已经坐着山西赌王高明,他穿着笔挺的西服,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微微闭着双眼调整着呼吸。而在案子外5米的贵宾席上坐着各个租界的领事与夫人,还有督军袁诚印、周大年等人。
此时,丁方正在休息室里静静地坐着,双手扶膝,微微闭目。周经理敲门进来,轻声说:“丁先生,时间到了。”丁方的双眼猛地睁开,红润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轻轻地点点头,慢慢地站起来。走出休息室,接着是条长长的走廊,每隔三步便有个服务生笔挺地站在那里,倒背着手,丝毫不动。
丁方倒背着手,昂首挺胸来到大厅,现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个大家小姐不顾体面地站起来叫道:“太英俊了。”平时,丁方在外面的场合里都是戴着墨镜的,天津卫的人没几个见过他的真面目,今天得见,这才发现丁方有着很俊美的眼睛,有着很深的双眼皮、大眼睛、笔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是个非常英俊的书生,如果他肯唱旦角,那也是万人迷的模样儿。
来到台前,丁方慢慢地坐下,双手扶到桌面上。
山西赌王猛地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丁方,嘴角上泛着冷笑。
由于这场赌局的重要性,周经理是亲自伺候牌局。他打发人送来红黄各100万的筹码,分别推到两位赌者旁边。丁方把筹码挪到左方,直直地盯着山西赌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两人现在已经斗上了。周经理拿出一幅扑克牌来,让几位负责监督的赌坛元老检查过了,又分别让丁方与高明看了,然后抹到桌面上,对大家说:“现在开局,请大家安静。”场子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目光聚集在周经理发牌的手上。
每发张牌,山西赌王高明都会看看底牌,显得非常慎重,而丁方却显得很随意,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悠闲地看着高明那张胡碴子脸。当牌发完,丁方感到自己今天的运气太差了,对面这个脸上脏兮兮的家伙上手就是4张A,而自己的牌却是黑桃9、10、J、Q,底牌只是个J。丁方知道这是最小的一副牌,无论山西佬的底牌是什么他都必输无疑,不过他并不紧张,因为有把握赢高明。一个赌坛高手如果仅是靠起牌去赢,就不叫高手了。高手就是无论牌好与牌差都要赢,并且赢得让别人口服心服,这才是赌博的境界。
高明看看自己的底牌,抬头见丁方悠闲地坐在那里,也不去看底牌,无论他下多少注,丁方都是随后扔过筹码跟。他明白,丁方手中的暗牌绝对不是黑桃K便是黑桃8,要是黑桃K便是9、10、J、Q、K的清顺,若是黑桃8,也是8、9、10、J、Q的清顺,若是清顺也就刚刚赢过他的4筒A。但他坚信,丁方肯定不会是顺子,因此他脸上泛出了得意的表情。
丁方捕捉到高明脸上的得意之后,知道他的暗牌的点子肯定小不了,他知道只是根据点子的大小,自己是赢不了的。他想用气势压住对方,让对方不敢下注,自己认输。于是,他把自己手中的70万大洋的筹码全部推到桌中,冷冷地去看山西佬。山西佬高明盯着桌面上的筹码急促地眨巴着眼睛,脸上开始冒汗。
围观的周大年心里是明白的,丁方的底牌绝对不会组成清顺,如果山西佬敢于下注,丁方必输无疑,但是面对丁方这种气势、这种悠闲的样子,一般人是不敢跟的。当然,如果高明是个愣头青,那么丁方就必输无疑。周大年不由对丁方刮目相看,自己的牌已经输了,面对百万的筹码,他竟然还能显得这么自信,如果这牌放到自己手里,自己也无法做到。
山西佬大汗淋漓,盯着丁方那张底牌犹豫不决。丁方平静地坐在那里显得非常悠闲,那样子显得有必胜的把握,谁想到山西佬把筹码推到桌上说,跟。说着把底牌翻出来甩到桌上,是个红桃K,丁方把自己的底牌翻开是个J。山西佬哈哈大笑着说,丁先生,你输了。丁方笑道:“不,你输了。”
山西佬又看看自己的牌,说:“什么?你说什么?”
周大年听到这里,不由感到吃惊,在这种情况下,他丁方敢说对方输了,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就在这时,他发现丁方伸手去翻底牌,独锤蹿上去用单只手猛握住丁方的手,并用失去手的胳膊顶住丁方的胸:“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赶紧离开吧。”
丁方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输。”
独锤说:你现在输了这么多钱,处境非常危险,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必须马上把你送回家,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说着招呼几个人过来,把丁方给架起来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