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北俱芦洲骄阳熔金,苦热不堪。但积累山摩云洞一带,却是灌木长林,蔽不见日,飞瀑流泉,喷珠溅雪,不仅毫无暑气,反而有些凉意袭人。
这是十万大山的边缘地带,因为毗邻东胜神州的缘故,也是整个北俱芦洲最为仙气盎然的地方,能够在这个穷山恶水的大陆打下如此基业,足见洞府主人的手段通天。
而作为地仙界最为动荡的一处大陆,整个北俱芦洲修为高深的妖魔数不胜数,单是这眼前这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就有不下一手之数的妖圣汇聚其中,这些妖圣可不是花果山结义的那七位大圣,而是实实在在的准圣高手。更何况,大陆中心的盘古神殿还有一群深入浅出的巫族。
但这积累山摩云洞的主人万岁狐王,却不是以修为而闻名。青丘狐族虽然一度曾是妖族最为强横的几大种族之一,但自封神之战后,气数急转,到如今俨然已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只是这老狐狸狡猾多智,在万族之间游刃有余,将生意做的极大,这才积蓄了万贯家财,打下这诺大的家业。
不过正所谓富不过三代,老狐王如此了得,却是有些后继无人,数千年来,膝下也就一个宝贝女儿,娇生惯养,难堪重任。更何况,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这北俱芦洲真正的巨贾却是新晋崛起的覆海商会!
说起这个,老狐狸也不得不对那位后起之秀的手段赞叹不绝,这世道毕竟是强者为尊,若是之前他自己一家独大,凭借往日的情分,各路妖魔多少会顾及一下他背后牵连的势力。但今时不同往日,随着覆海商会的影响力扩大,他这摩云洞的必要性也越来越小,更为要命的是,此时的他,早就是风烛残年,能够熬过的日子屈指可数。
这样一来,让他自以为傲的万贯家财就成了催命符,若是不及早打算,生死事小,累及后人是大!是以,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而奔波。原本在他看来,将整个摩云洞当做嫁妆与那覆海商会强强联合才是完全之策,只是让人始料不及的是,那蛟魔王却是个清心寡欲之辈,对此根本就不屑一顾。
有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那宝贝女儿对于危机的来临却是浑然不觉,整日里遍访千山,与各路花仙女妖弄些凡夫俗子的诗会绣纺,更让老狐王忧心忡忡。
另一边,韩羽虽然借助周天星斗大阵贯通的一处空间隧道逃出了星空封锁,但这种横渡星域之旅本身也是九死一生。
幸而他这血神之躯结合了黄庭经的肉身修行法诀,极其结实,在经历了千刀万剐之痛后,终于走出了时空风暴,眼中浮现出了一片生机勃勃的山川大海。
正是月黑风高,一道血光划破苍穹,从天而降。
时空风暴耗尽了韩羽所有的力量,在着高速坠落的过程中,使唤不出丝毫力量,只能任凭血神之躯与空气产生摩擦,逐渐形成了一道赤红的血色光影,直奔一座巨大的山峰落去。
巨峰崭崭,如干将插天,雾郁云蓊。不过,连时空风暴都没有磨灭他的血神之躯,他也不担心会被这奇峰砸死。但眼中不断放大的这片大地,看似生机勃勃,却隐约透着一股太古凶煞之气,实在让他难以看出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很快,狭长的血光呼啸而落,俊鹘摩空一般,直奔云雾弥漫的巨峰幽谷。
“蓬!”石屑纷飞中,韩羽强撑这最后的力气将这段艰难的旅程走完,模糊之中,似是听到一阵女子的尖叫声,然后就昏了过去。
玉面狐狸一如往日,敷衍过老狐王喋喋不休的叮咛,接过侍女们递来的物什,开始扭着水蛇腰走向里屋的浴室。透过浴桶倒映出来的身段依稀可以看出小狐狸倾城国色,朱唇皓齿、肌滑肤腻。对于这一点,小狐狸从来都是自信满满。只是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老狐王总是一副生怕她嫁不出去的样子。天狐一族虽然在灵智上远超其他妖类,但她毕竟年纪太浅,始终看不透老狐王的良苦用心。自嘲一笑,不免赌气似的喃喃道:“有什么好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男人从天而降!”
熟料一语成谶,轰然声响中,当真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小狐狸的尖叫瞬间就招来了摩云洞群妖的注意,也就是万岁狐王实力平平,手下人也没什么高手。事实上,早在韩羽划破天际之时,整个十万大山就有不下十人发现了他的出现。不过,血神子的身份让他们讳莫如深,不愿平白惹事生非。
“小玉,怎么了!”老狐王焦灼的声音由远及近,心付:难道已经有人开始对他这万贯家财动手了不成……
“没事——”玉面狐狸正在一脸古怪的看着地上昏厥过去的狼狈身影,被狐王这一叫惊醒过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恍然发现自己骇然之间站在水中,春光早已大泄,脸色一红,又坐了回去。
“真的没事?”老狐王不放心道。
“爹,人家还在洗澡……”小狐狸撒娇似的埋怨一声,暗地里却是蹑手蹑脚的从浴桶间走了出来,以雷霆之速将衣服穿戴整齐,把这些年学会的小法术在韩羽身上使了个遍。
万岁狐王又唠唠叨叨的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室内一灯如豆,昏黄的光炎不停地跳跃着。室外斜月冷照,稀星点点,淡淡的靖辉顺着韩羽砸开的通道落了下来,映在韩羽脸上,也映在了小狐狸的眼里。
血神之躯虽然保留了韩羽的样貌,但一头血色的长发,加上气血流逝带来的苍白脸色,让他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妖异。
这让小狐狸想起了无数道听途说而来的妖邪,令她越发笃定,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子绝非什么善类。
她倒是对自己的法术极其自信,贴近韩羽仔细打量着。却不知对方的神魂之强,早就清醒了过来。只是这幅血神之躯太过虚弱,在没有摸透眼前情形之际,实在不易大动干戈。好在令他欣慰的是,神识映照中,眼前的女子云鬟半堕,明慧难描,虽然略通道法,但时不时露出的羞涩之态,也让他暂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