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说的开医药器材公司的男人,我不知道,没听母亲提过。”
这么说来,的确是姐姐说的那样,兴许王主任记错了,又或者是巧合,这件事和他真的没有直接的关系?
苏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他说完这一长段话,她也没发觉他的目光有闪躲过。
她一直相信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却不曾想到,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例外。
寒渊的心思之深,绝不是她可以触碰得到的。这个事实,她或许早就察觉了,却一直不曾正视,以至于后来……
苏炔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松懈了些许,她到底是懦弱的,宁愿选择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觉得这样,就能说服自己,同意让姐姐嫁给他。毕竟,她和他有不清不楚的过去,她夹在姐姐和他两个人之中,负担过重,姐姐的幸福就像压在了她身上一样,全凭她这一刻的决定,可她能怎么办?越重视就越害怕,她也不过是豪赌,不论他有什么目的,只要他能让姐姐幸福,能让姐姐开心的度过每一天,她都无所谓了。
“说到你母亲,我不得不提一下,凡在中国,都有这个习俗,在结婚之前双方家长都要见面的,我姐说从没听你提过你妈妈一句。我想问,婚礼当天,你妈会不会来?还有,她知不知道你要娶的是我姐姐?”
虽然是这么问,但苏炔打心底不希望那个厉害的妇人出现,想起她,她心里仍旧会不自觉的打颤。再说,见了面也只会尴尬,新仇旧恨的,姐姐心理素质又不好,难保那女人兴致一来故意刁难,那姐姐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
寒渊半敛着眉目,看不出深浅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看向她,“怎么?你好像很怕她出现?”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在意,毕竟当年,母亲的确是不喜欢她,有段时间,她们几乎是水火不容的。
苏炔一凛,立即炸毛,“我有什么好怕的?她不喜欢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无所谓,只要她别为难我姐就行。”
“为难?”寒渊肃冷着脸,沉沉的反问,看起来是生气了,“你并不了解她!”
声音不轻不重的,像锐器划过瓷器表面,沙哑低沉,可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愠怒。
苏炔愣了愣,怒极反笑。
她不了解?
真是可笑!她就是太了解了,见识过她老人家的真面目,所以才会被……
想起前尘旧事,那些永远都无法说出口的屈辱,苏炔自嘲着,牙齿打着颤,眼睛里也起了雾,她转过身,不想让他看见,他的目光太锐,没有什么能逃过他那双寒恻深深的眼睛,而她,只是不想再提起从前。
寒渊见她长长久久的没了声音,他站起来,捞起外套别在臂弯里,神情懒懒,“你要谈的事就是这些?如果问完了……”
他边说着便朝她走过去,却不料她猝不及防回过了头,像是换过了一张脸那般,神情全变,颦蹙着的眉宇间透出一股淡淡地郁气,仿佛是就着她的眉头落地生根的愁绪,怎么甩也甩不开,她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涣散,绵长而痛苦。
他神色一闪,怔住了。
就在这短暂的怔忪间,他听见她的声音,带着短短的颤音,“寒渊,事到如今,你还恨我吗?”
他盾在那里拔不开腿了,身体冷起来,似乎有凛冽刺骨的寒风戳破了他的脸,带走了他能够伪装的所有温度。
他到底是高估她了。
若她还有一点良知,一点自知,都不会问这个问题。可同时,她又是聪明的,之前那些问题无论她怎么问他都有搪塞的过去的答案,唯独这个问题,他会失控。她恐怕也是察觉到了这点,所以放在最后,挑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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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炔见他站在一步开外,不说话,脸上冷阔渐冷,没有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像座冰封住的雕塑,冻得令人发颤。
她的心也跟着颤起来。
他恨她吗?
这个问题藏在心里太久太久,她其实知道答案的,却还是选在了今天,作为试探他对姐姐是否真心的依据,就这么问了出来。如果他说恨她,那么他就有很多很多理由故意接近姐姐了,如果他说不恨,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真的把她放下了,也看开了。
寒渊很长时间不说话。
颀长的身形在地毯上慢悠悠来回踱步,投下的影子就围着他打转,似乎要将他圈起来,与世隔绝那般。
最后,他拿了根雪茄夹在手指间,点燃,啜一口,白色烟雾将他深邃的轮廓模糊成了海市蜃楼。
烟雾散尽。
苏炔终于看清了他的神情,轻描淡写的,有些寡淡,而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藏匿着什么,她却无论如何都辨不明了。
她绞着双手,睁大了眼睛,就那么看着他。
那番紧张的模样,好像在等着他宣判她的人生,她越是这样,他就越要拖着,顾左右而言其他,让她着急,让她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