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视线转向了垂首立在屋角的几个丫鬟。
“都下去吧。”
丫鬟们应声是,齐齐退了出去。
卢氏柔声道。
“此事想必许娘子也听说过一二,我就长话短说了。”
许含章手捧茶盏,安安静静跪坐在白底蓝色联珠鹿纹的茵褥上,听完了始末。
妇人则十分激动,时不时会插几句话,将幕后的小人毫不避讳的骂了个遍,卢氏也只是笑吟吟的听着,并不制止。
此事说来简单,不过是恰逢闹鬼,被利益熏心的二房拿来做了文章,又有目光短浅的老夫人推波助澜,便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比起这索然无味的真相,外头的人定然更爱听高贵的主母放下身段与丫鬟争宠的戏码,顺便酸一酸五姓女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跟市井泼妇一样拈酸吃醋,上不得台面。
“他们纵容府里的下人散播流言,以为就我一人受损,却没想过夫妻本是一体,我若是阴毒狠辣的妒妇,那没能把我约束好的国公爷就是个十足的窝囊废。”
在明亮的烛光映照下,卢氏端庄的笑容里透着几分狡黠。
“许娘子我跟你打赌,大半个长安城的男儿都会在茶余饭后拿他来做消遣。”
“肯定会。”
许含章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话锋陡然一转,“春芽来了。”
什么?
什么!
妇人刚回过味来,瘆人的凉意便漏进门缝,直扑明暗不定的烛火。
“噗”的一声,烛火熄灭,屋内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呜呜呜呜……”
惨厉的哭嚎声从地底冒出,直往每个人耳朵里钻。
“春芽,你,你居然还来!”
妇人声音略有些抖,显然是害怕的,却仍不忘用身体当做屏障,把自家夫人牢牢的护住。
许含章顿时明白了卢氏为何会重用她。
越聪明的人,就越不待见耍小聪明的。
那些花俏的伎俩看多了只会了腻,还不如和直来直往,喜怒皆形于色的人深交,更何况这个人还对自己忠心耿耿。
“人是我招来的,断不会伤着你们。”
为了不让妇人惊吓太过,许含章连忙说道:“春芽她并无恶意,只是有心愿未了。”
说着伸指虚虚一弹。
烛芯微颤,如被烈火燎着,复又亮了起来。
“啪嗒”一声轻响,一只肿胀的手搭在了案几上,随后是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在空气里四散开来。
妇人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春芽果然来了。
她的样子正如那夜亲眼目睹的人所说——蓬头乱发,满脸腐肉血痂,表情狰狞无比,光看一眼就能把人吓得昏厥过去。
和妇人一比,卢氏的表情要镇定很多。她正视着春芽的眼睛,笑容亦是坦坦荡荡,“我自问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为什么?”
春芽却避开了卢氏的视线,疑惑的看着进了内室还戴着帷帽的许含章。
自己能全须全尾的进来且完全不受苏合香的侵蚀,恐怕是因为这个小娘子。
“我招了你来,你就能来。”
许含章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奔主题道,“你原本是要被扔去乱葬岗喂狗的,是夫人怜你不幸,私下命人备了口薄棺葬你,对不对?”
余下的二人一鬼几乎是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