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乐是在余子涣的高一接近尾声时消失的,在此之前,班上的同学都以为他的家境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差别,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积极参加集体活动,会和相熟的同学打闹玩笑,就和任何一个普通高中男生一样。
但是在高一第二学期末发生的事,却让所有人恍然觉得,在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余子涣。
余子涣在期末考试前一周回了家,之后没有任何征兆和理由,突然就不再回学校,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
聂洪等和他交好的男生根本打不通他的手机,而除了手机以外他们没有其他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余子涣家的住址。班主任去余子涣家没人应门,通过邻居几经周折才联系上余子涣的监护人。
班主任从余阳兰那里得知的信息不堪入耳,她并没有全信,也没有向班上的同学详细说明,只简单介绍了余子涣家里的情况,并说他家又出了变故,希望同学们能和老师一起帮助余子涣振作起来。
直到那时候大家才知道他家的境况竟然如此糟糕。
爸爸欠债外逃,妈妈英年早逝,外婆也因病离世,而作为监护人的姑姑根本不管他,连他不去学校也完全不知情。
这样凄苦的身世是一中很多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天之骄子所无法想象的,甚至没办法把这些事和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余子涣联系起来。
他们认识的余子涣会苦恼老师布置的题目太难,也会为取得优异的成绩而雀跃,会和同学一起认真参与学校的各种活动,也会和他们一起调皮捣蛋后蔫蔫地接受训话,还会不加掩饰地向室友炫耀他喜欢的姐姐有多好,多像一个人生之路从来被阳光普照、不曾操心生计、不识人间疾苦的孩子,就和班上其他人一样。
聂洪和林天元作为班级代表在暑假时去了余子涣家,在见到他之前,聂洪想象了很多糟糕的景象,比如余子涣在家不吃不喝,瘦成人干,又或是自暴自弃地和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染个莫西干头之类的。
但是见到余子涣后,他发现他实在想得太多了。余子涣还是那个余子涣,没有瘦脱型或是胖脱型,也没有去染发纹身、抽烟喝酒,将自己折腾得面目全非。
但即使外貌上没有变化,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
眼前这个低沉阴郁到让人不敢大声说话的人,哪里还有一个多月前和他们在寝室里打闹的余子涣的影子?
“我们俩代表同学们来表示一下慰问。”聂洪平时和余子涣关系最好,此时即使心头发憷,也硬着头皮履行起朋友的职责,拍了拍余子涣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你最近可还好啊?没去考试可赚大发了,这次数学和物理最后的大题简直变态。”
“大家都很关心你最近的情况,考试的事不用担心,老师说会给你机会补考。”林天元也回过神,帮腔道。
余子涣从开门到将他们带进屋都没有说过话,对他们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就像一个精致却没有表情和生气的人偶。
他向他们做了一个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的动作,聂洪不假思索地坐下了,林天元看到他这边的位子上半搭着一件女式薄外套,怕坐到上面就想伸手移开外套,谁想还没碰到那外套,就听余子涣突然出声道:“别碰!”
吓得林天元一哆嗦,愣愣地保持着半屈膝伸手的姿势不敢动弹。
余子涣却不是嫌弃林天元的意思,他自己也没有上前拿开那件外套,而是指挥林天元向聂洪那边移动,在不碰到外套的情况下坐了下来。
聂洪和林天元两个男生挤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搞不清余子涣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得这么神经质。
“那个,这外套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能碰?”聂洪熬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余子涣给两人倒了水放在茶几上,站在他们对面,眼神中有着偏执的坚持,“我想尽量保持原状,所以希望你们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可以吗?”
聂洪和林天元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被他执着的眼神吓到,连连点头应下。
余子涣也点点头,又回复到一言不发的状态。
聂洪清清嗓子,和林天元交换了一下眼神,壮起胆子道:“能问问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不去学校了吗?同学们都很关心你,但又不知道你家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到你。”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们也能理解。”林天元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余子涣还是那副安静到死气沉沉的模样,好像眼皮和嘴角都有千斤重,压得他整个人都没了生气。他抬眼看了看聂洪两人,像是想对他们笑一下,却实在扯不动嘴角,表情显出些怪异的不协调,“小俞姐姐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