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洁摇摇头,只好顺着秀秀的意思。
徐平带着高大全和谭虎来到水潭边,看潭水清澈,深不见底,里面不时有游鱼冒出头来。水潭的另一边有一株大榕树,枝叶扫在水面上,树冠里面聚了不少各色飞鸟,蹦来跳去,叽叽喳喳。
抬头看看金光,山并不高,不过三四十丈的样子,林木掩映间倒是看不到金光洞。不过这山有些陡,并不好上下的样子。
看罢了,徐平回头对高大全道:“那和尚选的好地方,把这处水潭选作放生池,放生的人到了这里,还能不上去到他庙里上炷香?香火必然差不了。”
高大全头:“我也这样想,那什么夜现佛光只怕是和尚编出来的,只是看中了这里风水罢了。官人,你怎么看?”
“管他真假,只要不作奸犯科,尽管由他。”
徐平对神神道道的事情没兴趣,今天来只是例行公事。自古以来,朝廷都有山川之禁,除非一些比较乱的特殊时期,山川湖泊都不允许私自开发,主观上这是为了维护帝王威严,客观上却保护了自然环境不被破坏。直到清朝中叶,清政府开山禁,短短一百多年间,除边远山区,天然森林被毁坏殆尽。徐平有着前世记忆,虽然不知道历史上环境是怎么破坏的,却很清楚保护山地植被的重要性,对山川之禁看得还是比较重的。
和尚要在山上建庙,山下建放生池,必须要有官府核准。真起来,他现在私自在山下结庐也不合法,只是徐平不跟出家人计较罢了。
大致看过,在山上建庙,除了偏远些,对周围并没有什么影响,徐平心里便同意下来。佛教导人向善就是一句废话,儒家、道教哪一家不导人向善?不过是那两家都没佛家那一套转世理论迷惑人心,蛊惑力强大。尤其是儒家,为善是应该的,作恶的要受惩罚,信了这一家除了读书做官,不管今生来世,那是一好处都没有。对于不识字的下层民众,会选信哪个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从基本教理上就摆明了的。
白了,管人、吓人、讲道理都是让人厌烦的,惟有骗人才能让别人心甘情愿掏钱还对你千恩万谢。有前世的教育,徐平自然明白宗教就是社会下层民众的麻醉剂,其他高大上理由都是瞎扯,国家法律还要求人行善不做恶呢,哪个会信?不过对统治者来,麻醉剂的成本更低,才大力提倡罢了。
诸般看罢,徐平对谭虎道:“一路走得累了,我们去那边茶铺歇一歇,要杯茶润润口。”
带着几人和随行军士离开水潭,徐平几个在茶铺的棚子底下坐了下来。这些铺子凉棚都是用竹竿和茅草搭起来,建造时间短,成本低,算是沾了邕州这里地理气候的光。
上来茶,徐平喝了一口,四面看看,问谭虎:“秀秀她们几个呢?不是随着我们一起出来的吗,怎么不见了人影?”
谭虎道:“刚才还在这里茶摊喝茶,喝罢茶好像是进旁边酒铺了。”
徐平嗯了一声,也懒得管几个人女人在忙什么。
一杯茶还没喝完,旁边的酒铺里忽然传出来吵闹声,还有东西从里面扔出来,在这山野之间显得尤其刺耳。
徐平把茶放下,对高大全和谭虎道:“随我过去看看,什么人吵闹!”
话一完,脸色已沉了下来。作为地方最高长官,他难得出来一趟,出来就有人在这里闹事,明摆着不给自己面子吗。
到了酒铺门口,里面的人已经纷纷出来,三个汉子推推搡搡缠在一起。
秀秀三人站在围观的人群里,手里还拿着一大串荔枝,吃得有滋有味,看得也是有滋有味。
徐平招招手,把秀秀唤到自己面前,问她:“店里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几个进去不守规矩惹出来?”
秀秀摇头:“官人怎么一有事就赖我?我们进店里要酒食吃,话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会惹事?是那两个大汉,进了人家铺子,没来由地不许店家在这里做生意,还把碗碟锅灶扔出店来。”
徐平皱皱眉头:“就没什么由头?”
“有的,”秀秀把口里的荔枝核吐出来,“那两个人自己是随着法师的居士,店家在这里卖鱼亵渎佛法,所以争吵。”
正在这时,围观的人发现了徐平一行,有人喊道:“好了!提举司的官人在这里,正好评理,你们几个还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