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然不知道自己是进了哪处宫殿。事实上,她根本也顾不上去看什么,满心里翻来覆去都只想着如何才能替周鸿辩白,就连脚下踩到了什么都没注意。说陆镇有意陷害?可是她没有证据。其实她倒是很想说出陆镇在吕家村杀民冒功的事儿,可是吕良至今无消息,谢宛娘‐‐谢宛娘只怕是靠不住的。&ldo;周少奶奶,到了。&rdo;内监挑着一盏灯笼在前头引路,此时才站住,&ldo;皇上在里头,周少奶奶不要失仪。&rdo;虽说内监是奉命行事,可也有自己的好恶。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妇人,看起来脸色苍白仿佛一阵风都吹得倒,却是从头到尾都镇定着,内监看了也觉得又是可怜,又是可敬,愿意提点几句。&ldo;多谢大人。&rdo;顾嫣然一开口,才觉得喉咙里干干的,她用力咽了一下唾液,力图润一润嗓子以免一会儿说话说出破音来,让皇帝觉得刺耳;同时又整了整衣裳头发,才在内监的示意之下跟着走了进去。大殿里点着烛火,但皇帝反而坐在暗处,他看得清顾嫣然,但顾嫣然看不清他。&ldo;臣妇顾氏,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rdo;顾嫣然在内监示意的地方跪了下去,规规矩矩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就跪在那里不动了。&ldo;顾氏‐‐&rdo;上头传来稍稍拉长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ldo;知道朕让你进宫做什么吗?&rdo;一刹那间,顾嫣然原本瞻前顾后的那些念头都没有了,几乎是福至心灵地,她清楚地回答:&ldo;知道。陛下也不相信周鸿通敌,所以允臣妇入宫为他辩白。&rdo;皇帝哈地一声笑了:&ldo;你怎么知道朕不相信呢?&rdo;&ldo;陛下知道此次西北战事与前次不同,立功较易,却仍派了周鸿前去,若不信他,怎会给他这个机会?臣妇听说,朝中颇有人攻讦许大将军,而周鸿从前是许大将军麾下,陛下若不信他,自可另换他人为先锋。&rdo;顾嫣然说到这里,思绪反而流畅起来了。是的,朝中那些阻止许骐前往西北的人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争功罢了。难道皇帝看不出来吗?他自然是能看得出来的,否则也就白做了这二十年的帝王。那么为了争功能做什么手脚,皇帝也一定能看得明白,至少是能看明白大半的。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下头。顾嫣然所跪之处,灯火通明,让他能很清楚地看见这个女子。与其说是小妇人,倒不如说她还是个少女,才跟他的景泰差不多年纪呢。听说这些日子,周家长房并没有乱套,甚至都没有派人去亲友府上竭力求告奔走,就是去了一趟许府,都是站在大门外头说话的。再加上被抄检信件时的镇定,方才行礼时的规矩,这个顾氏,还真是跟普通女孩儿不大一样。&ldo;可是西北有消息来,说周先锋与羯奴人相见过……&rdo;&ldo;陛下明鉴。&rdo;顾嫣然又磕了个头,&ldo;西北的消息,应该是说周鸿与羯奴装束的人见过。&rdo;穿羯奴装束,可未必就是羯奴人。皇帝微微扬了扬眉毛,觉得有趣儿了:&ldo;你的意思,周鸿并非通敌?可是如今西北有人证在,你可有证据?&rdo;&ldo;陛下,没有证据证明周鸿通敌,那便是他没有通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倒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更难。臣妇拿不出什么证据,可是臣妇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周鸿有什么通敌的理由。&rdo;&ldo;周鸿在许大将军麾下,虽有寸功,亦是倚国朝兵马,仰陛下圣德而建,不足挂齿‐‐&rdo;顾嫣然毫不犹豫地拍了皇帝一下马屁,&ldo;然而陛下却许以他正四品实职,较之同龄之人,已远远胜出,假以时日,必能再进一步。他前途可期,为何反要去与羯奴勾结?难道羯奴还能给他陛下所不能给之物?&rdo;到了这个时候,再诉忠心已经没有什么说服力了,顾嫣然索性摆出了赤裸裸的利益。不管是叛国还是通敌,都是有原因的,世上从来都没有毫无原因的背叛。周鸿在皇帝这里能得到一切,又为什么要去叛国呢?&ldo;羯奴能给出什么?是他们的牛羊马匹,还是帐篷弯刀?或者是马背之上不停流浪的日子,一切都要靠劫掠才能得来的生活?&rdo;顾嫣然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滔滔不绝,&ldo;臣妇自西北消息传来之后,曾冥思苦想,但直至如今,臣妇都想不到周鸿有任何通敌的理由。臣妇想,皇上开恩允臣妇进见辩白,大约也是因此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