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元举起自己的右手,面对眼前这个英国陆军中校,回敬了一个军礼,聆听着对方发自内心的感慨,但是谢晋元却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跳过史密斯的肩膀,直接落到了他身后不应该出现,却随着史密斯一起出现在四行仓库里的五个人身上。他们都穿着学生制服,一看就是一群接受过良好教育,还带着属于孩子般的纯洁与执着,更拥有一腔热血与爱国热情的大学生。这五个学生,出于礼貌的关系,都静静的站在史密斯的身后没有说话。但是五双眼晴却从他们走进四行仓库,见到谢晋元本人开始,一直眨也不眨在的盯在谢晋元的脸上。那种专注,那种兴奋,那种尊敬,那种近乎狂热的崇拜,都在说明,谢晋元早已经成为这些爱国学生心目中,一个伟大的英雄人物。史密斯中校连连叹息着道:“谢团长你在四行仓库坚持作战,日本军队在四行仓库附近集结了上万部队,仍然没有把你们的阵地攻陷。这些学生们都快疯了,他们成群结队的跑到我们租界的军营前面,要求我们开放新垃圾桥,允许他们讲入四行仓库,来聆听谢团长的教导。他们五个,就是学生中的代表。”谢晋元对着那五个爱国学生点头示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雷震,却敏锐的捕捉到谢晋元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对不起,我和史密斯中校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谈。我先找人带你们参观一下四行仓库,了解一下我们这个战斗堡垒,一会我再陪大家聊一聊好吗?”迎着谢晋元那双明亮的声音,听着他温和的声音,这五个学生连连点头。“符坚!”随着谢晋元一声低唤,一个长得虎背熊腰,脸上更带着坚毅不拔气息的军官大踏步走过来,只要看他军装上的军阶,那些已经把谢晋元当成崇拜目标的学生就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谢晋元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五二四团一营营长杨符坚。谢晋元伸手指着那五个爱国学生,沉声道:“你先带雷震和这五个小兄弟,参观一下我们的四行仓库。”杨符坚显然是一个不擅言辞的人,他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对雷震和那五个爱国学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五个学生跟在杨符坚的身后,他们伸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重机枪、迫击炮这些武器,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叹息。虽然经历了几天的惨烈战斗,但是四行仓库里仍然保持了相对的整洁,这更让五个学生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尊敬。但是雷震看到的,却绝对不是这些。在四行仓库底层,所有的电缆线都被人齐根剪断,这说明谢晋元早已经作好了防止被敌人利用电线纵火,破坏四行仓库的准备。四行仓库是四家银行存放贵重物质的仓库,它的大门只有一个,谢晋元却下令,用上千装满大米和黄豆的麻袋,把四行仓库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这样就算日本军人成功冲到四行仓库下方。面对这样一幢通体都是由钢筋混凝土制成,就连大门都被彻底塞住的战争堡垒,除非他们事先准备了足够的炸药,或者是架起了梯子,否则的话,他们也只能望着坚实的墙壁徒劳而返。最可怕的是,在四行仓库的底层,那些中园军人,已经在坚硬的墙体上,开凿出了一批可以让机枪直接架设在上面,进行火力压制的瞭望孔。一个机枪排就据守在这里,在面对日军发起强攻时,这些机枪手可以利用众多的瞭望孔,不断变换射击点,来减少伤亡和损失。在每一个射击孔的旁边,都挖出一个一尺多宽,四尺多深的洞。已经在四行仓库右翼战场上,参加过真正血战的雷震。略略思考后。眼晴里猛然露出一丝惊讶,他已经想到了这些洞的作用。假如敌人真的冲到了四行仓库下面,却没有办法打开一条通路的时候。他们很可能会将手榴弹通过瞭望孔塞进四行仓库。在这个时候,要一名正在操纵轻机枪对敌人进行火力压制的射手,丢掉手中的武器,拾起手榴弹在它爆炸之前,再通过瞭望孔把手榴弹抛出去,不但危险更会减弱火力压制。可是有了这些洞,那些机枪手完全可以一边射击,一边抬脚把手榴弹踢进这些洞里。这些洞有四尺多深,却只有一尺宽,就算是人站在旁边。手榴弹爆炸,也不会对射手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在四行仓库的二层,中国军人用装满大米和黄豆的麻袋,垒在窗口,形成了一个个可以抵挡三八式步枪子弹和重机枪子弹贯穿的胸墙。士兵躲在这样的胸墙后面,居高临下进行射击,几乎不会暴露自己。面对这样的战壕,就算是三分之一士兵都是a级射手的日本军人,除非能找到更高的火力点,否则也只能摇头苦笑。在四行仓库的三层,窗户前没有再垒上麻袋,但是在窗户后面大约两米的位置上,却用麻袋垒出一个个三尺多高环状的战壕。几门八十二毫米口径迫击炮,就竖立在这些用麻袋团团围护的战壕里。击毁那辆在四行仓库右翼战场上横冲直撞九七式坦克的炮弹,就是从其中一门迫击炮里发射出去的。这几门迫击炮的摆放角度选择的相当刁钻,无论日本士兵怎么射击,除非子弹先射到屋顶上,再反弹下来,否则决不可能射中操纵迫击炮的射手。而敌人发射的炮弹,就算是能打进四行仓库的三层,但是以抛物线的角度来计算,也很难直接落进用麻袋垒成的战壕里。炸起的弹片,更不可能击穿两层装满大米和黄豆的麻袋,组成的护壁。在四行仓库的命令与决则(中)史密斯中校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谢晋元。以史密斯中校的经验来看,一般人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就算选择了困兽之斗也无可厚非。但是相信任何一个人,在绝境中突然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就算涵养再高,也会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手里突然捞到一根稻草般,死死捏住不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