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不必紧张,老道并无恶意。”王启年见史应龙如临大敌,准备再和自己动手,忙出声解释,歉声道:“先前老道心魔作祟,贪念贯脑,才会失却理智,到此抢夺肆虐,实在得罪了。好在老道理智虽失,但心中一点善念未泯,出手留有分寸,幸未造成伤亡,还望小友宽宏大量,原谅老道得罪之处。”
史应龙救醒那七名侍女是,确实知道她们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但杨映雪被王启年逼入绝境,差点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乃是他亲眼所见,而且他自己也差点丧生于王启年手下,岂会轻易相信对方的话?当下冷冷道:“你这恶道,做完恶人便来装好人,真以为我是那些分不清是非黑白的迷信之人吗?你再如何花言巧语,也迷惑不了我。你要战便战,休要废话。”
“老道先前丧心病狂,全若疯魔,确实是给你们造成了极大麻烦,但老道真的是无心害人。”王启年诚恳地解释着,但他也知道自己前后转变太大,由不得史应龙不相信,只能苦笑道:“老道先前挨了你们一掌,又中了一道暗器,虽是自找苦吃,但却因祸得福,解决了身上功法反噬之危,这份机缘,老道却不能不感念于心。如今小友心存误会,老道一时也解释不清,若有缘分的话,将来再见吧。”当即盗摄离去,疾如闪电,咻一声消失在树林当中。。。
原来之前史应龙那一掌合他与杨映雪两人之力,重若山岳,势如雷霆,王启年被击中之后,一身凝练如丹的极阳真气当即被震散,如脱缰之马,在浑身经脉内游走窜动不停。而杨映雪掷出的玄刚护腕,在最后关头凌空袭至,虽然没有打中他的胸腹要害,却将他的阳跟削掉了,令他陷入昏迷当中。
要知道男身上的阳跟乃是至阳之极,王启年修炼的先天功,第一步便是锁窍储阳,这个部位对他来说,无异是一身极阳真气的根源所在。王启年身上这一部位遭到破坏,附近密布的阳真气立即产生逆变,阴阳转化之下,竟然从至阳当中产生了至阴之气,进而旋气成窍,阴差阳错之下和气海丹田互为呼应,使得一身真气阴阳循环,相生相济。
而此时王启年正值昏迷混沌当中,体内真气全然自发而动,他练成先天功后始终无法合一的精、炁、神竟然有了相溶之势,渐渐的神炁合一、氤氲自生,和合凝集之后,神炁相抟,精意互生,体内生机如胞胎婴儿,蓬勃而发,混沌还真,终于破除了先天功的内在的限制,达到王重阳欲求而不可得的天人化生之境。
只是王启年这次突破先天功的限制,乃是侥幸偶得,走的不是正道,却已经和先天功“以纯阳锻体,炼神返真”的宗旨背道而驰,再加上道体有损,虽然已臻至天人化生之境,却如空中楼阁,再无寸进指望。而他挨了史应龙那一掌,体内经脉被破坏殆尽,虽然体内骤然涌现的生机之气竭力修补,终究是伤势太重,无力回天。因此他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精神奕奕,实际上体内却已千疮百孔。而他自知时日不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安排,又记挂着张三丰的杀友之仇,所以才不愿花费时间和史应龙解释,道歉之后立即抽身离去。
史应龙不知王启年身上发生的情况,只见眼前紫光一闪,对方便消失不见踪影,身法之快,比先前交手时还要快上三分,不由大为惊骇,刚刚才树立起来的信心立即消散了大半,竟然不敢追击,只是凝神细听,发现一道破空之声迅速远去,转眼间已经消失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武功诡异神秘,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想像之外,当今天下,自己所知道的人当中,也只有守护五灵庙的神侍婆婆才能与之比较了。而且看他态度,似乎真的没有伤人之意为?”史应龙想了半晌,却始终无法猜透王启年的想法,摇摇头将另一只玄刚护腕取回,这才跟在六名侍女后面,快步进入古墓,在幽幽壁灯之下,曲曲折折转了数十道道弯,终于到了一间略显宽敞的大厅。
只见杨映雪已经换过一身新衣服,将孩子交给旁边的侍女抱着,重新提起那对黑色神兵,正准备和黛绮丝出外接应,见到史应龙返回,不由喜出望外,问道:“应龙,那恶道被你赶跑了?”黛绮丝没有见过王启年的武功,却不向杨映雪那样担心,只是朝史应龙嫣然一笑,
史应龙回了黛绮丝一个笑容,又对杨映雪说道:“师姐,那道人前倨后恭,态度变化很大,并没有和我交手,道歉之后自己走了。”顿了一顿,问道:“师姐,这道人武功如此之高,究竟是什么来历?”
杨映雪将手中双剑放到石桌上,从侍女手中接过孩子,说道:“我并不认识那恶道,不过看这人服饰装扮,和终南山重阳宫内的道人一般无二,应该也是重阳宫的人。”史应龙又问道:“既然他和师姐素不相识,为何会找上古墓?”
“还不是为了寒玉床。”杨映雪小心翼翼抱稳孩子,轻轻摇动这,说道:“这人一出现在我面前,就大吼大叫,要我交出寒玉床,我才和他对骂几声,立即就招致追击,差点连累到宝宝,真是罪大恶极!哼,等我身子恢复好了,一定要杀上重阳宫,将他碎尸万段!”
“师姐,这人被击倒后,武功似乎精进了很多。若我再和他交手,只怕撑不到五百招之外,你可别轻敌。”史应龙想起王启年离开前那如鬼似魅,疾如闪电的身法,心里仍然大为震动,沉吟道:“这样的敌人,如果能不招惹就别招惹。若真要报仇,也只能以大军围困,等到他筋疲力尽之后有可能得手。不过对方离开前说他是因为心魔作祟,才会控制不住自己,被我们那一掌击倒之后,因祸得福解了心魔困厄之危,却不知是真是假?”
杨映雪曾目睹史应龙和王启年交手的情况,大致也了解史应龙的武功高低,自忖若是施展玉女素心剑法之后,最多也就像王启年那样,将史应龙牢牢压制住,想要彻底击败他,却非数千招之外不可,若史应龙所言属实,只怕自己也不是王启年的对手。她一想到附近住着这么一个武功极高的危险人物,不禁也是脸色一变,说道:“寒玉床乃我古墓镇派至宝,至阴至寒,若是有人坐卧其上练功调息,就能驱除心火,避免走火之险。那道人说不定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来抢夺。若他真是为了驱逐心魔才来抢夺寒玉床的还好,若他别有所图,那就麻烦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道人说的话未必可信,还是小心一点为妙。”黛绮丝见多了人心险恶,当即出言提醒。史应龙也点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看来这几天我们还是要多加防备才对。”三人正说着话,一名侍女端上香茶,杨映雪忽然想起小梅,问道:“小琴,小梅怎么样了,醒了没有?”小琴答道:“姑娘,小梅已经醒了。”杨映雪点头道:“那就好。”转头又对史应龙道:“对了,刚才我都忘了问,小梅是和杨壁一起离开的,你把小梅带回来了,怎么不见杨壁?”
“杨壁?哦,你是说卫壁。”史应龙略一迟疑,立即反应过来,冷哼道:“若不是急着赶来救你,那种畜生,我当场就把他杀了。”杨映雪不悦道:“杨壁虽然心性有点不好,但他好歹也是我杨家的人,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史应龙也不与她争辩,只是说道:“你去问问小梅便知道缘由。”杨映雪听他这么一说,不禁也有些疑惑,便和小琴一道离开,打算去问问小梅,听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黛绮丝凝神细听,感到杨映雪已经走远了,忙低声问道:“应龙,你和杨映雪究竟是回事?”事已至此,史应龙也不隐瞒,便将当初在昆仑山上经历六尘幻境考验,在最后一关把持不住,差点陷入幻境不可自拔,最终被杨映雪所救的事情讲出。黛绮丝听完略感吃味,媚眼横史应龙几眼,嗔道:“怪不得当初我问起那只玄刚护腕时,你含含糊糊的,原来背后还藏了一段艳遇,哼,还说要对我一辈子好,却把这样的消息瞒的死死的。”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那种情况很难讲的清楚,还不如不说。”史应龙苦笑着,又解释道:“再说当初我也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谁,直到今天见到这只玄刚护腕,又和杨师姐合力迎敌,这才知道是她。”
黛绮丝生了小昭之后,因为情况特殊,已经无法再怀上孩子,对杨映雪既是忌妒又羡慕,吃味了一阵之后,又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样安排杨映雪和这个孩子?”史应龙苦笑道:“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自然要负起责任。不过姐姐和映秀姐都有孕在身,现在还真不敢让她们知道这个消息。”黛绮丝哼道:“先不说哦映秀和晓芙,单就难姑,那就是一道难关。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又要收拾你了。”史应龙苦着脸道:“是呀,我现在都有点讨厌自己了。”黛绮丝愤愤道:“谁叫你色性不改,老是喜欢沾花惹草,现在知道麻烦了吧?”
“这次真不是我想招花惹草的啊啊!”史应龙在心里叫着屈,只不过事情终究是他做的,他脸皮再厚,也没法将这话说出来,只是揉了揉眉头,叹道:“反正要负责任,只能看一步走一步路。”愁眉苦脸的低头思考起来。
片刻后,史应龙听到杨映雪的脚步声在厅内响起,抬头望去,却见她脸色发青,双手都打着颤,显然已经知道了卫壁的所作所为,被气得,忙劝告道:“师姐,你刚生完孩子,可别气坏了身子。”
“可恶,太可恶了!”杨映雪在小琴的搀扶下做回椅子,咬牙切齿道:“杨壁这畜生,当初他跑回古墓躲藏,我就看出他心性不正,后来打听清楚他父子劣迹斑斑,本想将他逐出古墓,但顾念着杨家就剩他一个男丁,这才留他在这里。没想到这畜生竟然如此丧尽天良,不但暗中毁掉迷阵,将那道人引来,还敢打我的主意?真是禽兽不如!”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杨逍本身禽兽不如,他的儿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史应龙对杨逍恨之入骨,这句话便脱口而出,却将古墓杨家也骂了进去。杨映雪顿感不悦,狠狠剜了他一眼,又道:“这种畜生,活着也没有用了。小琴,你带小棋、小书、小画去把他结果掉,就地埋了。”
卫壁入古墓后,整天色迷迷的偷看这些侍女,早就惹得人人憎恶,若不是因为杨映雪的原因,早就被她们处理掉了,如今听小梅说卫壁竟然还敢打杨映雪的主意,更是愤恨不已。小琴当即快步离开,带着另外三名侍女,按照小梅和黛绮丝提示的方位赶去处理卫壁。史应龙担心王启年会出现搅局,也跟着小琴她们出去,亲眼看着卫壁被一剑刺死,埋入地下,又跟着四名侍女返回。
史应龙重新回到古墓大厅后,发现杨映雪却已经离开,只剩黛绮丝一个人在喝茶,一问之下,才知道杨映雪因为太过疲劳,已经带着孩子回去休息了。要知道杨映雪先是跟王启年周旋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分娩时,更是努力挣扎了大半天,纵使她内功再精湛,也已支撑不住。史应龙本来还打算跟杨映雪要过孩子抱一抱呢,不过听到杨映雪已经休息下了,想她劳苦功高,也不想去打扰她,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久后,有侍女送上晚餐,史应龙和黛绮丝用过饭后,被引到两间石室内休息。当晚史应龙不断听到洪亮的婴孩啼哭之声,入耳之时不但不觉得烦乱,反而满心欢喜,兴奋的睡不着觉。初为人父的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浑身皱巴巴、紧闭着眼睛酣睡的小孩,心里既感幸福,又觉得新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担心。
史应龙倒不是担心家里那些女人的反应,往家里带女人的事情,他做过多次,早已干的熟练无比,总结出一套经验:只要他老实交代,装得可怜一些,最后总是能获得原谅。史应龙担心的是自己和杨映雪只不过见过几次面,两人之间并无感情基础,他虽然乐意接受杨映雪这样一个绝世美人,但却不知道杨映雪心里是怎么想的。
“万一杨师姐不打算跟我的话,我便是有满腔热情,那也毫无用武之地。而她身为一个母亲,天性难断,绝不愿意和孩子分开,反而将孩子交给我。唔,说到底,还是要先打动杨师姐,唔,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史应龙辗转复侧,心思分繁沓来,根本就静不下心,直到漫漫长夜将尽,这才坐起来略作调息,恢复一下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