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纸张蜷缩起来,字迹更加模糊不清了。
脸上是湿漉漉的,心里也是湿漉漉的。
我想起了伦敦常年不化的大雾和阴霾,就像现在我的心。
伦敦是不分季节的,就像永恒的画卷。
那句是怎么说的呢?我突然想起一句诗。
“……即使,春夏有如朝暮,秋冬也漫漫落下衣袍,
她还是她,有什么变化?”我慢慢吟诵着,仿佛看见了远方。
我想念那里的铁塔和大桥,也想念教堂和草地。
更想念曾经的人们。
可是一切都不在了,连现在的也不在了。
能抓住的,已然逝去;不曾抓住的,也从未在手心。
我抬起手掌,定定地看着——晕黄的灯从手缝里漏出来,氤氲的光圈那么美丽。
这双手,掌握过很多人的命运,却不能带给自己命运的脉搏?
我不相信。
那个女人对我说:“……你会活得很长久,直至老去,和你的爱人在一起,我的儿子。记住我的话,你会幸福,相信你自己,相信我。”
我相信她,从未怀疑。直至死亡。
即使上帝已经背弃了我,她就是我的上帝。她是预言家,她是我的守护神,她是我的母亲。
我无所畏惧,我的手上染满了鲜血,我是罪大恶极的人,我是必将死去的人——那也是很久后的将来了。
她说过我会幸福,我也是相信的——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将来了。
费伦妮。
我晃着座椅微微笑着——既然她喜欢安定的、安全的、安逸的生活——我会给她。
这是我的承诺。
我说过,她想要的,我都会为她取得——幸福、家人、爱人和一群小孩子,她都会有的。
这个我第一次爱过的人啊……这份感情,已经化成了浓疮。我能感觉到,它的腐烂因为今晚加剧了——原本就是奄奄一息,不过死了也好,乐得清静。
不过从此以后就是一个人了——虽然原先也不过是一厢情愿。
算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对么?
“对么?妈妈?”最纯正的古英语,听起来难受又古怪。我曾经不愿意学它们,但是现在却庆幸还能记得这几个单词。
当然,她会说:“当然,我的儿子!”骄傲又得意。
我不禁笑起来。
你让我活下去,我当然要活下去,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
当你满身的血迹将我送离古堡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重重地阴翳——我最讨厌附近那片像巫婆的居所一般的树林,浓密漆黑不见天日,没想到却是我们逃生的最后的路线。
我的妈妈,她最后笑吟吟地看着我,温柔的像要低出水来——即使我敢说,她对谁都是这般。
她亲吻我的额头,像是给与刚出世的天使洗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