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同时却也知道当时身为制定封禅礼仪官员的司马谈,有多么想去参加这一场封禅大典。
于是,他便转道洛阳,决定带上父亲。
结果,当他回到家中,见到的,却是已经命在旦夕的父亲。
看到司马子长,司马谈强撑着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拉着他的手说道:
“子长啊,我们司马家,从周朝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担任太史,而且,远在上古虞舜、夏禹时期,我们还取得过显赫的成就,那时的我们,主管的就是天文工作。”
“所以你小子喜欢研究天象,为父一直以来都无比欣慰。”
“现在,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我们司马家历代先祖的事业却不能就此断送。”
“为父希望你能够继承我的衣钵,接过太史的重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司马子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咬着牙道:“父亲,可我现在能做的,比史官更多,不是么?”
司马谈摇头,然后笑着摸了摸司马子长的脸:
“傻小子,你以为史官是这么好当的?凡所记录,必须经过多方考究,且所记录者,更有四重深意,一为事件,二为规律,三为勾斗,四为人心,缺一不可,如此,才能称之为史!”
“正如天下人称颂周公,是说他能够歌颂周文王、武王的功德,宣扬周、召的遗风,使人懂得周太王、王季的思想以及公刘的功业,以使始祖后稷受到尊崇,但我等记录其深意,却是为了弘扬孝道。”
“所谓孝,是从侍奉双亲开始,经过事奉君主,最终使自身能够在社会上立足,扬名于后世,继而再光耀父母,这才孝之极致。”
司马子长闻言,眼中闪过深思,但脸上却还是有一丝纠结。
司马谈见状也不恼,继续耐心劝道:
“周幽王、厉王以后,王道衰落,礼乐损坏,若不是孔圣夙兴夜寐的研究和整理旧有的文献典籍,再一次振兴了被废弃的王道和礼乐,整理出《诗》、,着下了《春秋》,如今的我们,哪哈会有什么法则和参照?”
“然而,从孔圣离世到现在也已经又四百多年了,其间由于诸侯兼并混战,致使史书丢散、记载崩殂中断,这里面发生的事情,谁又会知晓?”
“现如今汉朝兴起,海内统一,那些君主还有忠义之士的事迹,我作为太史如果不对其进行记载,从而致使后世这天下人,无从探寻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我心中实在是有愧啊……咳咳……咳咳!”
说着说着,司马谈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到最后,竟是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父亲!”
司马子长睚眦欲裂,满眼的担心,然而司马谈却还在那紧握着他的手臂,虚弱的劝道:
“你不是要替李家平反么?作史便可以!”
“继为太史,接续我们祖先的事业!”
“做了太史,一定要记得整理为父的那些资料!史册,一定要编纂!”
司马子长闻言,顿时眼中流下了泪水,开口道:“别说了,父亲,你快别说了……儿子答应你就是了!身体要紧,您还是快躺下吧……”
然而司马谈却只淡然的一笑:
“如今天子到泰山封禅,而我却不得从行,这,就是命啊!”
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神情焦急的柳倩娘,眼中露出一抹愧疚:
“倩娘……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以后……可就托付给你了……”
“嗯……”柳倩娘含泪轻轻的点头。
“好……好啊……”司马谈满眼欣慰,一边点着头,一边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司马子长见状,当场瞠目,悲声的呼喊道: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