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韫刚问出这个问题,身旁的众人便都没了声音,纷纷叹起气来。有人说是水灾,有人说不是水灾,是人祸。有人说是天意……
最后还是那男子给谢时韫解了疑,他说:“覃州这些年来都风调雨顺,庄稼年年丰收,百姓过得都很好。覃州有一条河,有些人家里没有地的,就靠这条河为生。但地哪里是人人都有的,那地是稀罕物,所以其实覃州靠水为生的人要远远多于靠种地为生的人。这些年覃河里的鱼是一年比一年少,其实前几年也曾呼吁过大家,够家里吃后贴补家用,就不要捕太多的鱼,可是有些人家宁可卖不出去,把鱼臭在家里,也不愿意少捞一条。今年也不知怎的,雨水比以往多些,河里的鱼却极少,这水位也不断地上涨,后来把庄稼也淹了不少。大家都说是河神生气了,才降此大祸,前些日子,这水位又涨了不少,涌进人家里,都淹上了炕,这大家才纷纷跑上山来。”
“那他们说人祸又是……”
男子突然压低了声音说:“这可不能瞎胡说,他们有的人这大水是从上头来的,说是覃州的堤坝有问题,拦不住水,被雨水冲垮了,才造成如今的问题。还说是因为当官的为了贪财,没有好好修缮才导致的。”
谢时韫晚上在山中转了转,穗岁见大家都睡了,他却久久未回,便起身去寻他。最后在山顶找到了正背手而立,俯瞰山下的谢时韫。
风吹起他的衣角,穗岁站在他身后,突然觉得他身上是有傲气,是有抱负的,他如今的模样更像是逃避,他像一个隐居山林的隐士,可是仍然会为了这天下而发愁忧叹。
“大师在看什么?”穗岁缓缓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吹着山风,看向山下的滚滚的河流。
谢时韫扬扬下巴,点了点远处,穗岁抬眸望去,听到谢时韫说:“看那儿,你觉不觉得那里像一处漩涡,水都在那里堆积着,明明应该向东流去,却被挡住,改了道流进了城区。而挡又挡不住多少,只要这里再下些雨,那儿就也会被冲垮,这条河的水位会再次上涨,将房屋都淹没。”
“那里是堤坝?”
谢时韫笑笑,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是吧。”
“嗯?大师?”
“看着是堤坝的样子,可是又起不到大作用。那人不是说过去几年,覃州风调雨顺,那想来应是没下过大雨的,所以一直没有暴露出问题。今年雨水多些,下的再大一些,这堤坝的问题便显现了出来。说它是堤坝,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穗岁打了个小喷嚏,搓了搓手指说:“可是堤坝不是都有监工,当地的官员也应该知道堤坝的重要性。按理说就算是要中饱私囊,可是这堤坝也不应该修的如此脆弱。”
谢时韫笑笑,反问回去:“如果当时建堤坝时,就偷工减料。这么多年又不加以维护和修缮呢?”
谢时韫转过身,准备带穗岁回去。这时穗岁却突然指着那堤坝处叫住谢时韫,大声说:“大师你看,那里有个人!”
谢时韫探头看去,果然看到那堤坝处有一人影,在滚滚的河水中只探出一个头来,在堤坝处不知做些什么。
“大师,他在做什么?”
谢时韫看了半天缓缓开口道:“他在绑堤坝,他想用铁丝将破损的堤坝重新绑起来。”
“可堤坝那么重,他一个人根本搬不动,而且用铁丝绑住也是不现实的,铁丝根本绑不住堤坝,大水冲过来,挺不了多久的。”
“也许他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相信,又或者是想要弥补些什么。”
“嗯?大师知道他?”
“不知道,走了,下去问问。”谢时韫让穗岁走在自己前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些山风,让她能暖和些。
两个人回到营地,郑烟抱着燕燕听到声音醒了过来,言言依偎着姐姐,眉头紧闭,睡得并不踏实。
“姐姐,你们发现什么了吗?”郑烟嗓子有些哑,应是在水里淌了太久,得了风寒。穗岁给她拿了几粒药让她服下,冲她摇了摇头说:“没有,睡吧。”
这一夜,有人安稳入睡,有人梦境不断,有人彻夜难眠……
谢时韫知道如果这里一旦下起大雨,那堤坝一定会被冲垮,这里的人就会被困在这山上,无家可归。可他们留在这里,一旦被困,面临的处境并不会比易城好上多少。还是那个问题,管还是不管。
谢时韫烦躁地抱着头,这一路上,他被这个问题不断地纠缠,在内心不断地斗争。他甚至在这个问题面前,第一次想要做一个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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