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碗甜汤,又让金宝捏了好一会的肩,娇娘可算是缓过了这个乏,便使人去叫来了秦嬷嬷。
若说许嬷嬷是因为情分被娇娘带到的豫王府,那秦嬷嬷在情分之外,更是因为娇娘的那一份倚重。
轻舒一口气,呷了口香茶,娇娘指了一下她不远处的矮墩,道:“嬷嬷坐吧!今儿事多着呢!这几日你也劳累了。”
秦嬷嬷也没有谦让,依着娇娘的意思坐了下来,说道:“主子刚从侯府回来怕是累的很,不若在休息一会。”
娇娘摇了摇头,笑道:“在呆下去可就是成了睁眼瞎,得了,咱们趁着眼下我有兴致把事都了干净,我也能清静几日。”
话音一落,秦嬷嬷就道了声‘是’,从内怀掏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递交到娇娘手中,说道:“主子当日抬进豫王府的嫁妆一共是五十八抬,陪嫁的庄子有二个,一个是温泉庄子,一个是房山庄子,另有良田三十顷。”说道这里,秦嬷嬷微顿一下,扬高了声音:“主子的嫁妆比早年的二娘子还要高出了三层,侯爷这是心疼您。”
娇娘知秦嬷嬷的用意,仅是一笑,微扬了下尖尖的下颚。
秦嬷嬷继续抬高了声音念着,这一念足足念了有半个时辰且还没有完事,倒是娇娘摆了下手,笑道:“父亲的心意我是知晓的,这些还是依着我在侯府时的规矩分类出来,锁在靠南的院子里就行,这嫁妆单子跟钥匙照旧还得嬷嬷收着了。”
谁帮主子收着嫁妆单子和钥匙就说明谁是她最信任的人,秦嬷嬷饶是平日里很是稳重,不免也有些激动,她不比许嬷嬷与主子之间的情分,平日里也不会说什么讨巧的话,加之她本就是无儿无女的,这辈子能靠着的除了娇娘就没旁的人了,今朝能被她如此信任,免不得红了眼睛。
娇娘笑了起来,与同贵道:“嬷嬷念了这么久,还不给嬷嬷上盏茶吃。”又道:“嬷嬷也无需如此,我在府里最信任的便是嬷嬷你跟许嬷嬷了,我知嬷嬷的心事,只管安下心来,有我在一日,总有你好的一日,将来我可还想着给你和许嬷嬷荣养呢!”
对于秦嬷嬷与许嬷嬷这样的人来说,能被主子说出‘荣养’二字来比什么赏赐都要珍贵,当即秦嬷嬷与许嬷嬷就跪了下来,认认真真的叩了三个头,以示自己的忠心与感恩。
娇娘忙让同喜同贵把二人搀起来,嗔怪道:“哪里值当,哪里值当。”之后又说了些暖人心的话,脸色就肃了起来,问道:“那几个小丫鬟可还是不安分?”
“老奴看着呢!旁的还是看不出心思来,想来那位也不会真弄那么多的人在这院里,倒是平儿和翠荷您一走她们就又偷溜了出去,眼下,怕又走了一遭才是。”秦嬷嬷轻声回道。
娇娘高挑起了长眉,冷笑一声:“同贵,去把翠荷给我叫来。”她若是在不警示一下这院子的人,只怕明儿她们就敢欺到了她的头上,眼下王妃的人她不好动,可韩侧妃的人她还不看在眼中。
同贵出去不过片刻,就回禀道:“奴婢出去寻了一圈,没有瞧见了翠荷的人,问了小丫鬟,说是一大早就没了踪影。”
娇娘怒极反笑,把手上的描青花白瓷杯掷了出去,随着一声脆响,娇娘冷声喝道:“让人把坠玉阁的三个门都给我守住了,我倒是要瞧瞧,这丫头从哪回来,又去干了些什么事,等,今儿就给我等了,我倒是要仔细的看看,这院子里究竟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这一等,就等了足有半个时辰,翠荷露了头就被人压了过来,娇娘命人搬了一个宽木软垫椅放置在院子的正中央,然后从内室走了出来,坐在了宽木软垫椅中,凤眸微挑,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在静的能听见针落地的院子里,缓缓的开了口:“打我住进这院子,还没有与各位正式见过面,今儿就趁着这机会,跟大家见上一面,也让你们知晓知晓我的脾性,免得犯了我忌讳。”
娇娘话音轻落,语气甚是漫不经心,甚至面上端着几许可亲的微笑,模样又娇又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委实没有什么威慑力,一时间,倒是院里的不少下人心里嗤笑,并轻看了她去,只当她是一个什么也不懂,性子有些娇纵的小娘子罢了。
同喜冷眼把众人的反应收在眼底,冷笑一声,之后清清了嗓子,朝前走了几步,扬声道:“都给我安静,咱们主子是再好伺候不过的人了,原在侯府也是出了名的好主子,只要干的好,忠心,主子从来不会吝啬于赏赐,干的不好的,生了那起子歪心的,也别当主子是个好性的,今儿正好有这么一个生了歪心的,你们都打量着些,也别说咱们主子冤枉了奴才。”说着,冷冷的看向狼狈的翠荷,厉声道:“前二日的事主子暂且不议,只当你是初来这院当差舍不得旧日的主子,只说今日,打一早就没了个踪影,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任你在哪申辩也都是个错,咱们主子是个心软的人,也干不来那些心狠手辣的事,今儿你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既犯了错,也不能轻易绕了你去,若不然,这院里且不是没了规矩。”一连串的话掷地有声的道出,紧接着同喜就招呼来从侯府带来的粗壮婆子,冷声道:“主子赏你三十板子,你且谢了恩吧!”
三十板子的话一出,一院子的人不管是明目张胆还是悄声抬眼,都一致的看向了娇娘,而她们这位新主子,依旧端着明媚的笑,面不改色,这个时候,她们才明白过来,什么好性,什么行不来心狠手辣的事,这分明是个笑面虎,三十板子下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丫鬟,不去了一条命,也得没了半条命,哪里还能留在这府里伺候了,说来也怪她们因她年纪小就轻看了去,这豫王府里从来就没有简单的人,更何况这位又是从那素来多事的承恩侯府出来的主,先前就有过一位名声在外的英王府魏侧妃,她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位主子与那位魏侧妃可是实打实的同胞姐妹,又怎么可能是个不谙世事的娇纵小娘子。
冷漠的看着翠荷被压在长凳上,四个粗壮的婆子狠狠的压制着她挣扎的身子,另二个婆子高举着粗厚的板子,高抬狠落,一下接一下的抱着数,娇娘微蹙了下眉尖,在众人以为她要松了口绕过了翠荷的时候,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把嘴堵了去,免得惊扰了王妃。”
坠玉阁这一出闹的极大,自是惊动了豫王妃,听着下人回的话,豫王妃不禁冷笑,她就知道这府里没有一个是省心的,瞧瞧,这才几日,就杀鸡儆猴了,那般狠辣的手段,哪里像一个小姑娘,她倒是真轻看了她。
“主子?”李嬷嬷轻唤一声,问道:“可要使人去坠玉阁瞧瞧?”
豫王妃哼笑道:“我使人瞧什么,该去的人还没有去,等着瞧吧!今儿可热闹,韩侧妃必然不会善罢甘休,魏牡丹这一出,直接打的可是她的脸。”说到这里,豫王妃微眯起了眸子,喃声道:“又何尝不是借力打力,下了我的脸子。”
“倒是没想到这魏侧妃小小年纪行事这般狠辣,三十板子,可算是间接要了翠荷的命。”李嬷嬷叹了一声,这一个花样的小娘子送命在了这府里。
豫王妃笑了一下:“这才是承恩侯府出来的姑娘行事风格,你瞧那几位出嫁的承恩侯府娘子们,便是一贯张扬的英王府那位魏侧妃行事也是这般,面上轻描淡写,说的宽容,可下的却皆是死手。”
李嬷嬷皱了下花白的眉,说道:“这般行事不免失了风范,到底是小妇肚子里出来的,瞧着像那么一回事,可却上不了台面。”
这话,豫王妃极爱听,免不得轻笑出声,赞同道:“她到底是落了下层,等王爷回来,韩侧妃这一状告上去,她那里也得不了什么好。”
“主子说的极是,只是,平儿那里怕是也安慰不了几日了吧!”李嬷嬷想到了她们院里出去的平儿,因那丫头素来乖觉,免不得有些不舍。
豫王妃轻摇了下头,说道:“咱们这位魏侧妃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平儿她可不会动,至少眼下她不会动这丫鬟,且在缓缓吧!那么个乖巧伶俐的我也舍不得,寻个好时机我再把人要回来,免得让那小丫鬟也糟了毒手。”说完,豫王妃阖了阖眼,想着今儿坠玉阁闹出来的这出戏,又想到娇娘的陪嫁,那在送嫁妆当日就惹得满京非议的红妆,不得不说,承恩侯府当真是富足,一个小小的庶女就舍得这般大手笔的陪嫁,也委实是下足了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