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没想到郝老人居然用这个理由来回答他,瞬间哑了口,半天之后才道:“老爷子,事不宜迟……那位下暗花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这个老朽自有理会,就不劳你费心了。来人啊,带赵大侠下去休息,这位杨百户,你随老朽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聊聊。”
杨承祖看的出,这老人的情况不算太好,双眼之内虽然还有光芒,脸色也颇红润,但是他的生命之火,似乎已即将熄灭。眼下只是靠着一股信念在支撑,在维持着这个躯体的运转而已。
他随着老人来到一间木房之内,连郝青青都被拦在外头“男人之间说话,女人别掺和。快去告诉厨房,多弄点好菜,今天来的是贵客,得好好招待,别的事你别问了。”
等进屋之后,见这房间内陈设很简单,墙上挂着一张铁弓,一口单刀,除了些必要的家具外,并无什么陈设。郝云龙笑道:
“老了,就懒得拾掇了,所以东西越少越省心。随便坐,不必拘束。我是军卫出身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军汉么,到老也是军汉,没什么讲究,大家随便点好。”
“老爷子说的是,我家也是军汉出身,咱们是一家人。”杨承祖拉了把椅子坐下,郝云龙拿起茶壶倒了两碗水“我不好喝茶,所以就是些粗茶,不要嫌差。”
“老爷子客气,这就很好了。”
“锦衣卫百户?年纪轻轻,这个官就不小了。我们这里三省交界,行商多,消息传的快,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先是在滑县那舍身堵决口,又是替盟伯千里收尸,这样的好汉现在可是不多了。整个河南八府,你也是出了挑的人物,不简单,不简单啊。”
“老英雄客气了,我算个什么好汉来?不过是侥幸成了点小名而已,跟您这坐领三省绿林的人物比,可是提不起来。”
“不必谦虚,给丫头出的那个主意,丫头跟我说了。”郝云龙此时才
提到正文,他将那旱烟袋猛抽了几口,房间内烟雾缭绕
“你可知道,那些闹事的小子,大都是我的子侄辈。说起来,当初这个山头,也是他们的老子跟着我一刀一枪打下来的,现如今,他们的老子大多不在了,但也有一些人还在世。你觉得让他们看着我杀他们的儿子,合适么?”
“老爷子,您觉得,让他们看着他们的儿子篡了这山头大位,合适么?青龙山只有一个寨主,这个寨主只能姓谢,这才是关键啊。当年你们这些人打下这片基业时,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也许谁都没有想多少,只想着要活下去而已。所以大家亲密无间,相处起来也容易。但是现在有了地盘,有了地位,日子好过了,想的也多了。”
他将茶喝了一口“有人觉得自己拿的少了,有人觉得别人分的多了,还有的,干脆就是看中了这个大寨主的位置。这些人是安抚不了的。你对他们多好,是没有用的,他们不会感激你,相反只会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得到的。畏威而不怀德,这种人哪里都有。老爷子说要让他们公议我的死活,我想,也是要让他们站队吧。”
“你们腹里的人,对于我们边地上的情形不了解。”郝云龙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道:
“边地上苦啊,缺钱少粮,缺衣少药,总之,要什么没什么,什么都缺。大家日子过的苦,就想给自己找个寄托,总想着这辈子吃苦,下辈子就能享福了,又或者这辈子只要积够了福,后半辈子就能过好日子。本朝起于红巾军,与白莲教本来就分不开,我们这些边军里的人,很多都入了教。这种事上官不问,私下里也没人去管,只要不出大格,没什么的。”
“那位赵全,也是白莲教的人。他是蓟辽那边的边军军户,与我们得算教友。大家都是教门中人,他这次来,也算是拜访教友。而且他身上有教首的书信,地位倒是不低,别看只是空身一人前来,我这寨里,委实有不少人与他亲厚。”
“
所以大小姐要是在外头一刀劈了他,也就是劈了。可是进了寨子,要是再杀他,就要有人出来说话了吧?”杨承祖道:
“我想,那些人肯与他亲厚,多半不是因为教门的关系,而是因为别的原因。就像我们锦衣卫雇的商人可以出卖我,我想如果单纯是教友,也不过是款待几顿饭,大家一起喝喝酒就罢了,其他的没必要。那些人之所以肯和他亲厚,总是有他们的理由,赵全多半是有些主张,于他们有利,或者说于老当家的不利吧。”
“这小子,有想法啊。来了以后,就想说要入伙,我这山寨入伙的是多的,倒也不差他一个。再说以他的武艺本领,倒是足以当个头领。可是他与普通头领是不大一样的,上山以后,一时说要教人读书,要让人人认字,一会又说要设立工坊,遍寻巧匠,制造器械。”
“再有,就是要改成群雄议事模式,这山寨的事,由山寨里所有人做主,大家遇事,都要商议着办。我老了,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子了,但是我知道,他确实有才干,有他在,或许青龙山真会走的更好。”
“不过那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杨承祖道:“青龙山走的好,可是却让您老失了寨主之位,让大小姐不能承继大寨主的宝座,那么青龙山再好,又有什么用?梁山再兴旺,王伦又有什么好处了?”
“可是你觉得,我现在并了他,又如何能服众?”郝云龙叹口气道:“有不少老兄弟的心都活泛了,觉得他有脑子,应该按他说的办。还有人撺掇着,让我招了他做养老女婿,他也确实有这个意思,只是丫头看不上他,这事就没成。她的想法我明白,但是我想要你一句话,你对丫头是怎么个想法?”
“老爷子,我要说愿意在您的山上入赘,这话,您能信么?”
“是啊,按说赵全比你合适,你和丫头,不是一路人。她要是跟了你,估计有的罪受。可是赵全他的心太大了,他想的是,做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