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上了出租车,刚要走的时候,就听身后一阵吵闹声。
从车窗向外看去,果然是那掌柜的反悔了!他满脸通红,但显然酒已经醒了大半,他手里拎着一条大棍子,后面还跟着四五个彪形大汉。
“小贱蹄子啊——趁我喝蒙登了,把那张错票弄走了。”
听他这样一说,苏韵立刻明白过来,他不是不知道那张邮票是错票,而是故意这样摆错,好蒙骗外行。那套邮票的样票他一定有很多套,如果有人来看,说不定会以假乱真,以样票充当错票再高价卖出,骗那些不懂行的人。想到这些,对这掌柜的更加鄙视了!
“她肯定没走远,快去那个公交车站看看!要是外地的,说不定已经去了车站。小三小王,你俩赶紧去车站把她抓回来!我们几个在附近再找找!”
“师傅走吧,到滨海市……”苏韵侧过头,心里已将那掌柜的鄙视一百遍!还想找到她,拿回邮票吗?真是恬不知耻!难道他不懂古玩这行的规矩?
古玩这一行的规矩跟其它行业有些不同,按行里的规矩,买卖出手,概不退换,再说真品赝品差距极小,一般人都看不出来,而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方心甘情愿,谁都不能证明当时卖家没有欺诈行为,更不能让买家明知道卖家将真品当真赝品卖出时,而不捡漏!
哪有这样的人,卖错了就拎个棒子出来堵人,这不是仗势欺人还是什么!
司机师傅明显感觉出来什么,但也没出声,脚踩着离合挂档,给上油门就将车调头开了出去。
就这一会功夫,苏韵看到有一个17、8岁的男孩追了上来,扯下那男人手里的棒子使劲往地上一砸,骂道:
“哥!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喝酒不要喝酒,可你就是不听!你说你呀,我就上个厕所的时间,让你看一会店,你看你闯下多大的祸!你知道那套邮票值多少钱吗?我们这辈子都赔不起!要是老板追究起来,我们两个赔不起,都得坐牢!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找份工作,一分钱没挣到,一下子就欠了十几万的债!平时我都不敢让你看柜台,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那司机也好奇,还想听一会,所以车速控制得特别慢。窗户又开着,苏韵听得一清二楚。
“行了行了行了——废什么话,赶紧把她找回来不就完了!”
“找什么找?卖定离手的东西,你还想往回找!就算找到,人家能给你吗?跟我回去,向老板认错!大不了我给他打一辈子工!砸锅卖铁赔给他!”
“放屁!赔什么赔?咱老娘胃出血,起不来炕,都没钱治,拿什么赔给他!”
“你还知道老娘胃出血没钱治!那你还往死里喝!你能不能改一改你那臭毛病!一天到晚喝喝喝喝喝!这个家,早晚得让你喝散了,咱妈为什么得的这个病你不知道吗?她每天起早摊黑供我们上学念书,那是劳累过度!饮食不规律、不舍得吃饭,都留给我们,你不明白?还有我这条命,早晚也得喝死在你手里!”
说话的年轻人,眼泪流了一脸。
那哥哥,目光呆滞,也许直到此时方才知道大祸临头。
而那弟弟,闭上眼睛,咬着牙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他摇了摇头,痛心疾首。
最后怎么样了,苏韵不知道,因为车开远了。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会将东西送回去,因为她在看向那弟弟时,仿佛看到了他之后的生活会如何的凄惨,就跟以前的自己一样,家破人亡、惨不忍睹!
“太惨了……”司机师傅这一路都在感叹,“太惨了……”
“嗯,是呀。”苏韵也感叹。
“丫头,你猜猜买主能把东西送回去吗?”
苏韵怔了一下,说:“不能。”
司机也笑起来,“要是换成我,我也不会拿回去。唉,没办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世道,谁敢跟谁比惨呐!”
苏韵却说:“就算拿回去又能怎样,躲过这一次躲不过下一次。不给他哥哥一个惨痛的教训,他永远不知道悔字怎么写。”
司机深以为然,不住地点头。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苏韵,笑道:“小丫头年纪不大,道理倒懂得不少。就像那小子说的,他哥要是不改改那臭毛病,他们一家子早晚得让他哥哥给喝死!
你说,老娘都胃出血了,还不知轻重,古董行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平时不注意打眼了,出一个芝麻大的错误都容易倾家荡产,他还敢往死里喝酒!
做大哥的毫无节制都不如弟弟懂事上进,我看他弟弟也是急着用钱,才找这么个地方打工,这地方来钱快呀,锻炼一段时间,眼力炼出来,弄不好就能捡着大漏。唉,心倒是好心,可谁让他摊上这么个哥呢。
我看呐,这兄弟两干什么也是完蛋,就他哥那样,在这地方还算好的,要是上工地,没准能把工友害死。你说是不是……唉,我看那小伙子这辈子算悔他哥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