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伙计躺在战壕一侧干爽的地方,眯着眼睛,望着弥漫着硝烟的天空,随口说道,“这年头,世道越来越乱了,本想着常年在西伯利亚跑,路上盗匪年年见,也没啥大不了的,可没想,今年不光盗匪特别多,还特别狠,啥时有过盗匪把这个城的百姓都给劫了啊!”
由于罗科索夫斯基在伊尔库茨克市挑出一万华夏人,交给了郭富荣弄来搞好后勤,所以本来在西伯利亚人数就少的华夏人,在炮灰大军中占的比例更少了。
像眼前的第一波进攻的队伍,就只有三个华夏人,这还是因为他们是山西商人的随从、伙计,会俄语,会驾马车,懂算数,届时能够帮忙运货和计算军功!
“老羊皮,你就念叨吧?谁让你今年不好好待在山西老家,还跑出来,这是你自找的!小吕梁,你就听他念叨吧!这“走西口”就是这样,或衣锦还乡,或异死他乡,就是这么一回事!”旁边一个叼着一皮囊老陈醋的满脸褶皱的老伙计,在旁边毫不留情的给他揭了底。
他们三都是属于一个晋商的伙计,为了讨生活,所以选择了“走西口”。一般民间所说的“走西口”中的“西口”就是山西省朔州市右玉县杀虎口。走出这个西口,就到了由山西人包揽经商天下的归化与绥远(统称归绥)、库伦和多伦、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及新疆等地区。可其实,“走西口”也包括了蒙古恰克图和俄罗斯等地,从山西人走西口的大致路线图看,山西人从山西中部和北部出发,一条路向西,经杀虎口出关,进入蒙古草原;一条路向东,过大同,经张家口出关进入蒙古,将大半个西伯利亚的生意都收入了囊中。
“我念叨?!你敢说你心里就不紧张!你连头牛都没杀过,这次是要杀人,而且杀的还是老毛子,你心里不慌?”老羊皮裹了裹身上脏兮兮的羊皮袄,打了个哈气,转过身来,瞅了瞅喝陈醋的老伙计。
“我是马夫,赶好我的大马车就行了!哪里比得上你,可是要上去计算军功的!”老兵笑眯眯的向着城墙撇了撇嘴。
老羊皮被噎了一下,翻身站了起来,手指着远处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老子一定会好好的活着回来……啊,开始攻城了!”后边那句话声调已经完全变了形。
但比他的声音更响的是来自阵地上的牛角号声。
沉闷的牛角号声,就是白俄军目前的冲锋号,听到号声后的第一时间,所有属于第一波进攻的白俄军都跳出了战壕,扛着棉被、长条木板、沙袋,开始躲在缓缓前行的木盾车后埋头向城墙冲去。
数百米长的苏俄防线并不算长,却将有一万多人聚集在这里厮杀,眼看大量白俄军士兵即将越过第一道铁丝网,城墙上的苏俄军忽然操起早已准备多时的枪弹,连续对准白俄军爆射。
疯狂的弹雨爆发开,简直像是瓢泼大雨,密集覆盖着整个前沿数百米宽的范围,密集的弹雨就像是红色的飞蝗一般迎面激射而来。在热兵器出现,特别是机枪出现之后,使用步兵拎着步枪进攻的人海战术就已经显得过时,眼前的场景仿佛就是在陈述这个事实。
仅仅过了四十五分钟,第一波进攻的队伍连城墙都没摸到就被苏俄士兵退入城市之前埋在城外的地雷阵和来自城墙上机枪的火力绞杀给打的丢盔弃甲。
城外虽然已经被苏俄军给放弃了,但是苏俄军在城外的前沿阵地上挖了四道战壕,每一道向左右延伸百米,战壕之间的交通壕密密麻麻,沟壑纵横,战壕之上安置着铁丝网。复杂的战壕,林立的铁丝网和无处不在的地雷,构成了白俄军进攻的第一道障碍。在苏俄军密集的火力下,用剪子去一个个剪断铁丝,那明显就是送死的行为。所以,搭上棉被,铺上木板,然后再用沙袋构建一个个临时工事,然后一边抛沙袋,填沟壑,让笨重的木盾车通过,一边利用手中的木板搭建便桥,让步兵迅速前进继续构建前进工事,就成了白俄军想出的最便捷的办法。
当然,白俄军敢如此做的依仗就是,目前自家的炮火完全压制住了城内的火力。否则一发炮弹过来,这些简易的工事如同“玩具”。但即便如此,在城头密集的机枪扫射下,白俄军还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要不是身后有着执法队,估计他们连十分钟都撑不过去。可也正是他们的努力,让十分钟后冲锋的第二波士兵一路进攻下去,直到冲到城墙五十米处。
“炮、炮,快点放炮!”老羊皮站在后面的战壕里,一边探着身子,一边喊着。刚刚的那场冲锋,第一波整整一万人的队伍只有回来了一半人,其中挂伤的只占了少数,毕竟在战场上,挨了枪还能利索的跑回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刚刚的冲锋令这支队伍中三个华夏人,只剩下了老羊皮一个活着回来。所以退回战壕的老羊皮,也不想立刻撤下去,而是选择加入第二波冲锋。不过第二波的人在第一波刚刚撤回就冲了上去,所以老羊皮只能选择目前留在战壕观战,加入第三波的进攻队伍。
“轰!”似乎是听到了老羊皮的指点,白俄军“普装”下发到十人队的铁芯木壳炮伸出了木盾车,开火了,一通散弹打上了城墙,看到城墙后的一个机枪射口不再开火,所有人都知道,刚刚的炮击奏效了。可是这种散弹攻击也令苏俄人急迫的采取了新的措施。
“轰轰轰”沉闷的声音,让白俄军内的老行伍一听就知道是苏俄城内的76野战火炮也开火了,中间还混杂着1896年式克虏伯85mm野炮和法国的75小姐。
连续的炮击让刚刚摸到墙角的白俄军只能将身体躲在木盾车和简易沙袋工事之后,抽搐着不敢抬不起头来。尤其是那些摸到城墙脚的白俄士兵,如此近的距离,苏俄士兵配发的手榴弹也开始可以够到白俄军。看到白俄军被火炮压制,立刻有人探出城墙,拎起手榴弹向城墙下猛砸!
“呯!”一名身处前沿,隶属于帖木儿麾下的精锐火枪兵很好的展示了自己的特长。几乎在苏俄士兵探身出城墙的那一瞬间,子弹已经射进了一个苏俄少尉的嘴巴里。虽然他只是刚刚探出了头,但并不是依靠眼睛,而是依靠个人视野来瞄准的营地精锐火枪兵准确把握住了他的位置。
无需狙击镜,堪比狙击手的准头,身边的人只是感应到枪口冒出了一阵青烟。城头,一发子弹就射穿了那个少尉的脑袋。
少尉身旁的几个苏俄士兵看到少尉缓缓的向后倒下,都不由的凝滞了一下,正是这一失神,数发子弹就送他们去和少尉做伴了。在远处的战壕中,帖木儿可布置了不止一名精锐火枪兵。
看到终于有苏俄军在自己的眼前被击毙,老羊皮想起了一小时前还围在自己身边的小吕梁,喊着自己“老叔,老叔!”。老羊皮看着厮杀的战场老泪纵横,嚎啕大哭。
第二波的白俄军,又是无可奈何的撤退了,由于靠的城墙太近,这次没撤回来的人占了三分之二,白俄军一时士气大跌。“嗡嗡嗡”刚刚远离战场的战机又重新杀了回来,对第二波冲锋中暴露出来的几个苏俄地堡,进行了一番轰炸之后,又摇了摇翅膀,扬长而去。
“嘟……。。”沉闷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第三波白俄军扛着长梯,又迎着苏俄军的弹雨冲了上去。
连续使用了两万名“炮灰”后,罗科索夫斯基站在前沿,地下四米的战前临时指挥所中,用潜望镜观察着战场上的一切。
“攻击速度太慢了!就这个速度要攻到什么时候?命令炮兵把大人给我们弄来的那十门德国1913年75mm山炮和日本的38野炮也弄点动静起来,否则人家还真以为我们之后前装火炮呢!传我命令,第三波上去二十分钟后,第四波也给我冲上去!”罗科索夫斯基咆哮着向身边的军官命令道。
两波“蚁附”攻城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带给苏俄军巨大的震撼。绍林也没有想到罗科索夫斯基在全军没有到达的情况下就发起了进攻,一时人员并没有全员到位。而想增援时,又被天空中的空袭给“突突”了不少。绍林一开始准备留给罗科索夫斯基的难题,地雷阵,也在“人海战术”的冲击下,迅速的给趟出了数条进攻的通道。
经过两批敢死队般的冲锋,城外,近万“炮灰”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已经形成了一道道血肉铸成的屏障,严重影响了城头机枪的射击,
前进的道路几乎已经被铺平,数十个简易工事已经散落在进攻的道路两侧,似乎第三波的队伍只需按部就班就能靠近到城墙脚下,近距离的和城头的苏俄军对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