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少年士兵的背影猛地一僵,缓缓转身,但就是没敢过来。眼下情势刻不容缓,见他迟疑,谢怜心中一股焦躁冲起,强忍着燥意道:“你不要怕,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快过来!”
终于,那少年迈开了步子。奔到了谢怜身前二尺,又猛地刹步。谢怜无声地轻吸一口气,向他伸出一只手,道:“……扶我起来,带我离开。”
那少年士兵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这只手。仿佛濒死之人终于找到依靠,谢怜瞬间整个人松懈下来,朝这少年身上倒去。
由于沉浸于温柔乡之中,他体温升高,已经浑身发烫,然而,这少年的掌心竟然和他一般的热烫,还在微微发颤。
谢怜只靠了一会儿,蓄了点力气,便提了一口气,勉力站直了。他不愿让一个比自己矮小的人全力支撑自己,在搀扶之下慢慢走了几步,谁知,却听花妖们道:“别,太子殿下,你可别离开呀。‘他’就在路上等你呢,你要是离开了这里,就会遇到‘他’了。”
“他”?
谢怜道:“‘他’是谁?”
提到这个人,温柔乡们仿佛微微胆寒,凝滞了片刻,须臾,嘟哝道:“‘他’就是‘他’。”
花朵们相互点头,道:“‘他’就是‘他’。就是那个带我们来到此处的人。”
尽管它们不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或是身份,可谢怜脑海中,立即浮现了那张半哭半笑的面具。他道:“你们的意思是,如果我现在回去,把你们挖到这里来的那个人,就会在路上截杀我;而如果我留在这里,他就不会来找我,是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花妖们十分满意,叽叽喳喳地点头。谢怜心中无名登时火起。
不杀他,只把他困在这里,限于这般难以启齿的境地,这是故意要玩儿他还是想怎样?!还不如干脆出来决一死战呢!
稍稍冷静,他便压下了那阵恼意。看来,对方并无意正面击败他,似乎只是想要他损法力,掉境界,失信徒。
这些花妖说的未必是真话,但就算不是真话,仔细想想,即便这少年一路扶着或者背着他,他们也未必能安全回去。若是对方故意在半途扔下来几个女子,情况反而更糟更尴尬。
权衡片刻,谢怜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闭上眼,道:“带我到那边的山洞去。”
那少年士兵依言而行,扶着他穿过一地横七竖八的尸身,来到那座山洞之前。谢怜低声道:“停。”
那小兵停步。谢怜连抬手也发颤,道:“你的剑呢?”
那少年左手支撑他,腾出右手举起佩剑。谢怜伸出一手,挽起衣袖,露出小半截胳膊,莹白月光下,宛如羊脂冷玉,那少年呼吸一滞,谢怜却没注意,低声道:“刺我一剑。”
举着那把破剑的手立即垂下去了,谢怜道:“不要怕,你只管刺,刺深一些。我要设阵,眼下手边没别的法宝了,非得见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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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士兵却道:“殿下,请用我的血!”说完,举起自己手臂便提剑一割,完全没保留力道,谢怜道:“不用!你的血……”却是没赶上,一道深长的豁口已出现在那少年手臂上,霎时鲜血横流。谢怜叹道:“唉……你……罢了。”
他的血是能开光的无价之宝,一个凡人的血又如何能与之相比?但见这小兵一片诚心,不忍心直说他做的是无用功,只道:“多谢了,不过,还是需要一点我的血做引子。”于是,自己取了那剑,双手颤抖,割了好几次才下准手,刺在了小臂中心。殷红的神血顺着白臂下流,滴滴的在山洞前划了两道弧,犹如两道屏障,可谓是暴殄天物。谢怜还特地混了点那少年的血,画完之后,愈加头晕目眩,道:“……进去吧。”
山洞里黑黢黢的,那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枚火折子,擦亮了,火光映得四周明亮至极。
那少年士兵的脸挡在绷带后,遮得严严实实,谢怜此刻的狼狈之态却是暴露无遗。冷汗涔涔,发丝微乱,唇角沾血,肿胀微红。那是方才咬破嘴唇、给宝剑开光时留下的伤口。火光刺得谢怜眼睛生疼,热浪也灼得他分外难受,谢怜立即道:“别点火,灭了。”
那少年立即丢了火折子踩熄,四周重陷入黑暗。谢怜被他扶进了山洞,以一个冥想静心的姿势,在地上坐了须臾,缓缓道:“现在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你能完成吗?”
“……”那少年半跪在地,对他道,“万死不辞!”
谢怜忍着急促的气息,强作镇定道:“这个山洞之前,我设了屏障,一共两道。外面一道,是不让外面的东西进来的;里面一道,是不让里面的人出去的。”
无声地喘了几口气,他继续道:“两道屏障之间,留有一个人的空间,你就在那里,守住洞口。不管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也不要出去;同样的,不管听到我在里面怎么了,也绝不能进来。”
那少年微微愕然:“殿下,你一个人在里面?”
谢怜道:“是。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总之,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进来。”
眼下这个状况,他又没法回去。而等救兵,戚容估计现在还在路上磕磕绊绊,光是跑回皇城去都得好大一会,等他搬来救兵,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只有先锁一处地盘,固守阵地,想办法化去温柔香。他沉声道:“花妖结果,魅惑之力极强。它们多半马上就要成熟了……”
这时,空气中的香气突然大涨,打断了他的话语。那温软暧|昧,铺天盖地,花妖们发出畅快的格格娇笑,纷纷道:“我的根!我的根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