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柳年双眼愈发疑惑。
“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楚渊道,“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温柳年只好起身告退,却依旧满肚子疑虑。
宫外官道上,有个人正在等他。周身气场有些冷,眉眼极为英挺锋利,正是在西北人人都要抢画像的赵越赵公子。
英俊得很。
温柳年小跑迎上前。
“今日怎么这么早。”赵越笑笑,“还当又要吃过晚饭,皇上才会给我放人。”
“皇上今日有心事。”温柳年道。
“皇上也是人,人自然会有心事,何至于一脸费解。”赵越带着他翻身上马,“想回家还是想去吃馆子?”
“去城外走走吧,安静。”温柳年道,“我想想事情。”
赵越点头,调转马头上了小路。
沿途百姓看到后,纷纷热情踮脚,将手中刚摘下的野果递过来——温大人爱吃,全王城都知道。而且这可是大楚第一才子,若是能趁机摸一摸手,说不定自己能学会吟诗。
但即便是大楚第一才子,也有脑袋打结的时候。温柳年也是头回知道,原来皇上与西南王彼此间居然能如此信任。朝中众人都在议论,说皇上敞开了大楚边境。可换一方想,西南王也是彻底丢下了大理——这当口皇上若派沈将军南下,只怕西南十六州在数月内便可收回,还要捎上苗疆七十二寨。
退一步讲,就算朝廷什么动作都没有,西南王也要在沐阳城待至少一年,待等到大楚军队重整国库充盈,有足够底气来对付楚恒的时候,才能回大理。
在山间坐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日落月升,温柳年还是一头雾水,没想明白皇上究竟给了段王何好处,才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不图回报。他自幼便天资聪颖,从来没有看不清的真相,想不明的内情,这还是头一回。
而在被楚渊当朝训斥过几回后,朝中的臣子们也总算是消停了一些,至少不会再以首叩地,涕泪满面说一些“西南王狼子野心,皇上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之类的句子。
四喜暗中松了口气,这事可算是过去了,自打消息传来王城,诸位大人来了一茬又一茬,就没见皇上的眉头舒展过片刻。
这日午后,王城日月山庄的商号中,一个老管家正在院子里头惬意晒太阳,听到木头门一响,睁眼瞧瞧,赶紧站起来:“叶谷主回来了。”
叶瑾神情恍惚:“嗯。”
“谷主?”老管家见状不解,“出了什么事?”
“没事。”叶瑾道,“我有些晕。”
老管家还当是他中暑,赶忙张罗着吩咐下去,让厨房煮些酸梅汤送来。
叶瑾无力摆摆手,也不想多说话,一个人坐在后院台阶上,看着院子里头的大水缸想事情。
方才他进宫,恰好看到太医院门前有人在卸货,三辆马车上堆满了药材与珠宝,还有七八个骷髅头颅,都剥了皮,干干净净的,于是被惊了一下。
太医院管事见状赶忙解释,说是西南王送来的,药材归太医院,珠宝稍后会送往国库,至于这些骷髅,则是些不长眼的苗疆部族首领,试图侵犯大楚边境,烧杀抢掠扰民,所以全部被西南王咔嚓剥皮,送来给皇上解闷,如此已经有半年了。
这玩意还能解闷?叶瑾抽抽嘴角,去御书房时,顺便提了一句,却没料到楚渊的反应却有些……一言难尽,最后更是找借口躲去了户部。
叶瑾在御书房里呆了一阵子,终于后知后觉将所有事串起来,重新想了一回。
有些决定,站在天子的立场来想,的确过于草率,可若站在情人的立场,却无需任何理由就能想得通。比如说敞开的国土边境,比如说无需任何书面签订的盟约,比如说在提起段白月时,经常会出现的沉默与隐隐笑意,比如说四处找天辰砂,比如说“随他”,再比如说“西南快到了雨季,可有什么驱寒补身的药物,找些送来”。
人在王城,惦记的什么西南雨季!
叶瑾头晕眼花,觉得自己如同被雷劈,缓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没缓过神。
仔细想想,古往今来,姓段的都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啊!
叶谷主握紧拳头。
比如说段妲己,段褒姒,段白月。
都姓段,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