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鸦青色袄袍的男子缓步而来,眉目如画,玉冠漆发。面容有些许清冷,喜怒不形于色,颇有上位者之风范。只往那处一站,便压下了整个场面。
溯风不停,枯叶蹒跚。苏霁华听到不远处有鹰的鸣叫声,长击万里,响彻朗空。
勾栏班主毕恭毕敬的跟在贺景瑞身旁拱手行礼道:“大司马,听说是这对妇人冲撞了那位夫人,夫人不肯放行。劳烦大司马您给劝劝,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孩子都还病着呢。”
班主的话虽说的好听,但字字句句处处都是在说苏霁华的横行霸道。
贺景瑞是整个应天府最得人心的如玉君子,只要有他在,像苏霁华这等放肆欺压寡弱的人自然讨不得好处,所以众人皆存着看戏的心态瞧向她。
苏霁华攥紧自己掩在宽袖下的双手,透过细薄帷帽暗看了一眼贺景瑞,心中紧张。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贺景瑞,会不会突然发疯?
贺景瑞迈步上前,站在离苏霁华三步远的地方转头看向那妇人怀中的孩子。“这孩子,可是你们的亲生子?”
“自然是我们亲生的。”男人面色苍白的急应,妇人搂紧了怀里睡得正酣的奶娃娃。
贺景瑞抿唇,眸色陡然凌厉起来,“若是亲生的,何故要喂蒙汗药?”
清润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锋利气势,众人哗然,跪在地上的夫妇本就慌乱的脸更是被吓得惨白,见势不对,起身就要跑,被贺景瑞身后的贺天禄一剑挑倒在地。
“啁啁……”鹰从长空飞下,对着那对夫妇一阵乱啄。
梓枬赶紧上前抱过那奶娃娃。怪不得刚才闹成那样这奶娃娃都没醒,原是被喂了蒙汗药。
“大奶奶,您是怎么瞧出来这孩子不是那对夫妇的?”梓枬好奇的看向苏霁华。对自家大奶奶的敬佩又多了一重。
苏霁华掩在帷帽下的双眼偷偷往贺景瑞那处一瞟,然后轻声道:“一对衣衫普通的夫妇,就算是再溺爱孩子,身上的衣料饰物差距也不会如此之大,而且这孩子还没穿鞋。”
其实若说厉害,她哪里有贺景瑞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是被喂了蒙汗药厉害。她也只是多长了一个心眼碰碰运气罢了。
梓枬低头一看,果然见这奶娃娃没穿鞋,一双小脚被冻得冰凉,青白泛紫。这没病都要冻出病来了!
梓枬赶紧用袄裙把奶娃娃的小脚给包住了。
一旁的勾栏班主面色尴尬的上前向苏霁华告罪。“原是小人误会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苏霁华敛眉未应,只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朝贺景瑞行礼道:“三叔。”
贺景瑞点头应下,虚扶苏霁华一把。“多亏有你,这孩子才能得救。”
苏霁华细分辨站在面前的贺景瑞,觉得这人应该还是正常的,想到这里,她便取下了脸上的帷帽。
阳光渐消,层云叠布,苏霁华的脸似剥了壳的鸡蛋般从帷帽中脱出,鸦羽色的睫毛轻敛,清婉而软媚。
勾栏班主愣愣看着面前的苏霁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接手的戏子容貌身段皆不差,可比起眼前的这位夫人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仙,一群地下泥。
一旁被梓枬抱在怀里的奶娃娃似乎刚过了药劲,软绵绵的睁开眼睛,瞧见陌生场面登时就要哭,却在看到苏霁华时挣扎着奶声奶气道:“阿娘,抱。”
苏霁华瞪眼,谁是你阿娘!
男人大刺刺的架着腿,旁边是一盘不知从哪处弄来的合欢饼。
合欢饼还热乎着,小珙璧状的被叠放在白玉盘中,一口咬下,酥皮碎裂,有细碎饼屑落下,撒在锦被之上,泛着油光。
苏霁华万分嫌弃的将那锦被抖了抖,然后拉拢到自己怀中。
天阙似无所觉,依旧吃这合欢饼吃的起劲。苏霁华敛眉,终于忍无可忍。“你别吃了!”
“我吃我的,关你何事?”话罢,天阙又塞了一个合欢饼入口。
“这是我的榻。你不请自来就罢了,还将这油腻吃食带到我的榻上来。”苏霁华话说的有些急,被气得额角钝痛。
天阙挑眉,嘴边油乎乎的沾着饼屑。“老子向来最喜欢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