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昭回程路上,将几个小厮训斥了一顿,骂他们:“连狗也晓得冲主子摇尾巴,你们倒好,帮着外人来看我的笑话,人来了竟不会拦,个个都是有手有脚的,还怕个残废,软骨头,都是软骨头!”
几个小厮低眉颔首听训,不敢说一句话,其实他们心里想着:连三爷您也怕的残废,奴才们能不怕么?
不多时,几人便到了侯府后门处,因近晚饭时分,守门的轮流去吃饭,此刻守在门口的两个等着吃饭,无精打采的,见以成仁为首的一众小厮进来,以为都是秦昭院里的,便未细究,于是秦昭轻易蒙混了过去。
然而,鹿鸣居此时却乱了套,几个周氏派来看着秦昭读书的妈妈已知人不见了,正同秦昭的大丫鬟柳儿闹,说要去告诉夫人,柳儿不肯,命人关上门,拦住几个妈妈道:“你们难道不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禀给夫人,夫人必要动气,到时三爷也得挨训,于两方都不好,况且你们又能得着什么好处,难道夫人还会因此给你们赏赐?”
“我们自然讨不着好,可至少出不了错儿,万一三爷有什么事,夫人问我们如何看的人,我们怎么回话?柳儿姑娘你还是让开些吧!”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院门叩响了,外头传来秦昭不悦的喊声:“开门,是我!”
柳儿松了口气,立即亲自过去开门,门一拉开,只见秦昭穿着身小厮的衣裳,两襟湿透,满身的狼狈。
他大步走进门,立起一双眼扫过几个妈妈,“谁敢去报夫人,保准叫你们活不过今晚上!”
妈妈们都骇住了,因秦昭素日常与丫鬟小厮打成一片,待上了年纪的妈妈们也有尊重,又是个书生模样,众人便以为他好说话,今日他突然说出如此重话,不仅几个妈妈,连柳儿都怕了,院里无人敢则一声儿。
秦昭见人吓住了,便领着成仁回屋,将屋里人都赶了出去,而后才焦躁地踱着步子道:“你快说说方才在陆家的情形。”
成仁双手对插着,低眉颔首回道:“回三爷,奴才们始终守在大门外,听不见里头的声儿,也不知您和秋昙喝得怎么样了,后头二爷过来,命人把奴才们拘在院外,奴才好容易挣脱了跑进去,看见的便是您和……和秋昙她哥哥背对着穿衣,那时秋昙还昏睡着,她嫂子也醒了,看模样显然吓得不轻。”
秦昭摆手不迭,“不对,不对不对,分明后头他们两个醉了,只剩我与秋昙喝酒,怎会……”怎会和陆春生抱在一起去。
他垂头若有所思,忽想到什么,猛地抬眼看向成仁,“你进来时,秋昙确实昏睡着?”
“睡得不省人事,显然是醉了酒,脸都红透了。”
难道是他醉酒错把陆春生当作秋昙,脱了衣裳抱在怀里的?他与秋昙确有几分相似,喝醉酒看错了也不是不能够。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追究,“罢了,你下去吧,记住此事谁也不能说,若叫我听见一言半句……”
“奴才绝不敢说出去半个字,便是夫人亲自问,奴才也不说,”成仁坚定道。
秦昭这才放软了声调,摆摆手,“退下吧,”说罢便跌坐在太师椅上,两眼无光,默默不言。
然而,府里大门后门角门二门处都有周氏的耳报神,她用晚饭时,两个守门的妈妈过来禀报,一是秦煜他奶母的两个儿子,今儿从后门处进来寻秦煜,不多时秦煜便铁青着一张脸与那二人出了门;二是成仁领着几个小厮从角门出去,说是秦昭昨儿做了个不好的梦,命他们去葫芦庙替他烧纸。
周氏听罢冷笑一声,对身旁侍立的孙妈妈道:“瞧瞧,昭儿是把我当傻子呢!上回便做小厮打扮,跟着他表哥偷溜出去喝酒,我只说了他两句,想来是说得轻了,去,你去把成仁喊来。”
孙妈妈应是下去办差了。
不多时用罢饭,撤了席,周氏端着杯六安茶坐在八仙桌前静静抿着。
成仁由孙妈妈领进来,他低着头上前打千儿行礼,道:“夫人,您唤小的来可有什么吩咐。”
周氏觉他笑意勉强,低头瞥了眼,只见穿着宽大的灰布裤子,脚腕上紧扎着,光站着那裤子也荡起微微的涟漪,显然双腿在抖。
周氏嘴角微勾,冷冷瞥他一眼,“我瞧着你该打死!”
只一句话,成仁吓得顶梁骨走了真魂,扑通一声跪下,“奴才犯了什么错儿,求夫人明示,让奴才死个明白。”
“好奴才,你自个儿说说你今儿领着你主子去了哪里,但凡有一个字对不上,明儿便叫你娘给你预备棺材。”
因周氏说的是“但凡有一个字对不上”,成仁便以为周氏知道了些许,此刻也不敢说假,立即一五一十地禀明了。
周氏静静听着,听到后头又惊又怒,茶盏一顿,“你说他与秋昙她哥哥……”
周氏的后脖梗阵阵的细栗漫上来,原以为秦昭只是爱同小奴婢胡闹,没成想还好这一口,如此不随了他祖父么?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侍立一旁的钱妈妈和孙妈妈等人也吓呆了,定了会儿神才上前来宽慰,一个说三爷定是喝醉酒抱错了人,另一个说秋闱在即,暂且先放过他,待会试后再来管教。
良久,周氏才回过神,一掌拍在八仙桌上,切齿道:“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这些年来,周氏一直对秦昭寄以厚望,她请原翰林院侍读学士程老先生为他讲学,平日他犯了错,她无不在侯爷面前替他兜着,还处处打压秦煜和几个庶子,甚至连媳妇也替他选好了,可偏他不争气,尤其是出了翠缕那件事以来,她愈发觉着自己这儿子比不过听风院那个了,只是,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便是滩烂泥也得扶起来。
周氏失望地叹了口气,半阖上眼,极疲惫似的扶着额道:“出去吧,你们都出去。”
钱妈妈和成仁等人不敢作声,互相对望了一眼,这便低眉颔首地应了声是,退下了。
出屋后孙妈妈还将成仁拉到一边,告诫他要好生看着秦昭,再有一回必要打死他,且命他守住口,此事谁也不能告诉。
成仁到此刻腿还是软的,他颔首不迭,半句话也不会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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