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牛顿自幼丧母,跟着水手父亲走上了水手之路,成年后又参加了皇家海军,然后像大部分类似出身、浪迹海外,靠冒险求生的年轻小伙子一样,他长成了一个典型的恶棍,吃喝嫖赌、奸诈放荡,臭名远扬,并且干起了罪恶的生意——从非洲贩卖黑奴,所以男爵先生才会说“连约翰·牛顿都皈依了”。
约翰·牛顿堕落的生命和罪恶的勾当是在某一天突然改变的。据说他在大海中突遇致命的风暴,在生死之际,他想起幼年时身为虔诚教徒的母亲的教诲,认为是上帝在惩罚自己,然后他在电闪雷鸣和惊涛骇浪中听到了上帝的福音……他活了下来,变成了一位最忠诚的信徒,写下那首感人至深的amazinggrace,并加入教会,致力于传播上帝的福音,他后来还写了很多其他的圣歌和一本名为《弥赛亚》的讲道集,一直致力于整顿十八世纪整个社会的颓废风气和“日益沦丧的道德”,现在是教会中十分受人尊敬的人物。
“他是位无比虔诚的信徒,一位最慈爱善良的老人,只要看到像你这样可爱的姑娘虔诚的唱起那首他的忏悔之作amazinggrace,他就会感动得流下眼泪,然后视你为上帝最钟爱的羔羊。”伊莎贝拉最后相当肯定的总结道。
我很怀疑,这位“道德老先生”对出身名门的年轻小姐去做医生这种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打发,虽然某位刻薄的大主教试图搞臭海伦娜名声还想把她逐出英格兰的愿望最后只落得这么一个对她轻飘飘的考察作为结局,但一想到要再次面对教会人士的审查……希望约翰牛顿先生没有长一个阴沉的鹰钩鼻……
第二天下午,林奇庄园来了不少客人,因为男爵先生只接受在这里为他举办的践行晚宴,所以一些他在伦敦的朋友也赶来了,人多得可以举办一场热闹的舞会,而管家和仆人们则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海伦娜注意到客人中居然有多达五位的未婚小姐,有的她在舞会上见过,或者攀谈过,有的她则完全不认识。
男爵先生完全被充满离愁别恨的年轻小姐们包围了,海伦娜跟查理忙着挤眉弄眼的嘲笑他,后来连克拉贝尔和范妮姐妹也加入了。她们那位据说有可能赢得范妮亲睐的表哥暂时离开伦敦回家乡去了,而范妮看上去已经恢复了过去的状态,她抬起高傲的下巴四下打量了一下之后说:
“今天没有举行告别舞会真是遗憾,以男爵先生的身份来说,这样的离别太过朴素了,连乡下也会为最小的借口举办他们乱哄哄的舞会,尽管那里面充斥着乡巴佬和只会傻笑的蠢姑娘。”
说起舞会查理就来劲了:
“是啊!男爵先生不能参加我将在莱姆林举办的舞会真是太可惜了,我应该举办一次像亲爱的范妮表妹所说的那种乡村舞会不是吗?这次一起到汉普郡的朋友总算多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热闹,我打算把周围的邻居和乡绅们都请来,幸好莱姆林有一个最棒的舞会大厅!”
说起这个,查理又转向海伦娜:“上次我们邀请的那位年轻画家这次也终于可以成行,他听说你已经订婚,还说除了大画像和订婚画像之外,应该再送你一副小画像,你可以把它装在怀表里。”
人们又开始谈起城里的画家和他们的技巧,谁能用画笔展示出女士和小姐们最美的一面,在这些低声喧哗谈笑声中,克拉贝尔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奥古斯汀先生,亲爱的海伦娜要幸福的结婚了,你一定非常欣慰吧?请问在她的婚礼之后,你是打算继续游历,还是回国呢?”
一直没有发言的海因茨似乎愣了一下,迅速看了克拉贝尔一样,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并纠结了一秒钟。
这个对视绝对有问题,海伦娜笑眯眯的打量着他们两个。
“这要看季节而定。”海因茨已经收回目光,彬彬有礼的说,“海伦娜的婚期未定,而寒冷的冬天即将来临,届时可能不便于长途旅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迟明年春天我应该会离开。”
“哦……看着朋友们一个个离开,多么令人伤感啊。”伊莎贝拉的目光看着男爵先生,似乎很自然的感叹着,但跟她坐得很近的海伦娜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范妮似乎打算接上妹妹的话,但海伦娜连忙向她请教伦敦最新流行些什么服饰——海伦娜知道这个哥哥,只要有第三个人参与了谈话,他就会把谈话的责任交给别人。
结果直到晚餐时,海伦娜都在努力替海因茨和克拉贝尔制造谈话机会,而且成效显著,因为大家的注意力主要都集中在喝了点酒,开始妙语连珠的男爵先生身上,没人留意角落这两位的低声交谈。
“……哦,辽阔的大海和风情迥异的热带大陆,无数的财富和传奇,就在大海的尽头!可爱的小姐们,无法形容我对你们关心的感激之情,但如果我无法再回到祖国,你们是会无情的将我遗忘,还是忧伤的歌唱我的传奇?”——这是回应那群依依不舍的小姐们。
——她们会另外找个有钱的丈夫嫁了。海伦娜却说不定会替你唱首《海贼王》主题曲……世界尽头的宝藏和传奇什么的,莫非你是那注定要海贼王的男人?
海伦娜内心吐槽,淡定的喝了一口葡萄酒,竖起耳朵听坐在身边的海因茨跟克拉贝尔低声交谈:
“……一片宁静美丽的土地,绿色的森林和蓝色的湖泊,入夜后,顽皮的孩子们喜欢在古老的城堡里寻找鬼魂……确实很适合玩捉迷藏,但海伦娜小时候曾经被吓哭过……”
克拉贝尔忍不住低笑出声,目光璀璨。
老斯宾塞夫人在桌子另一头很大声的正色道:“……男爵先生,玩笑话是一回事,家族责任却是另一回事,您现在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责任十分重大,等你安全回到英格兰,你会需要一个可爱的,出身好人家的妻子,别担心,我会替你记着这事的——一个配得上男爵先生的姑娘,我在伦敦就认识不少……”
男爵先生仗着酒意,用嘲讽的语气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老妇人的好意:“哦!好心的斯宾塞夫人,别替我担心,或许我会娶一个印度酋长的女儿,她的嫁妆将会是一整船黄金,或者一位中国的女爵士,她的嫁妆是一支装满了丝绸和瓷器的船队……”
——想得美,如果你没有死在海上的话。中国才没有什么女爵士,也没人在乎你是不是风流倜傥的英格兰贵族,他们只会当你是来自西方的蛮夷,见个小官儿都得下跪磕头。
虽然知道他不会往遥远的中国去,但脑补一下这家伙在清朝官吏面前磕头的景象也蛮有趣的,海伦娜偷偷一笑,不动声色的靠海因茨的方向更近一点儿,因为她好像听到了菲茨威廉的名字。
“……对命运坎坷的男爵先生来说,一个幸福的婚姻将更加有益,如果能够得到甜蜜的爱情,他还会出海远航吗?看看我们的好朋友菲茨威廉吧,自从跟他深爱的姑娘——令妹订婚之后,每个人都在说,从未见过年轻的霍华德先生露出这么多笑容,而且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变得和蔼亲切,连那些曾经冒犯过他的人都觉得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