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死在男人本色上。
人死了,老婆改嫁,嫁给的偏偏是打过陈蟜的曲逆侯陈何,这小子也不是个好鸟,家里安排的一门列侯嫡女的亲事被他给踢翻了,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屁孩,差点没把他还在世的父亲陈悝给气死,于是列侯们就没人再和曲逆侯家说亲了,老爹陈悝前脚刚死,陈何就像撒开绳子的兔子到处乱跑。
事到如今,最被唾弃的曲逆侯陈何迎来人生的曙光,二十三岁的小混混不但进入羽林骑混的风生水起,还迎娶前曲逆公主刘姝为妻。
而当年人见人夸的隆虑侯陈蟜,却在夸赞和掌声中走到了人生的尽头,隆虑侯身死国除,连老婆变成仇人家的媳妇。
馆陶长公主有点想不开。
世事无常,可怜的孩子要遭受非人的折辱和痛苦,而她的仇人却过的很滋润。
太后王娡坐在另一辆马车,这是她第一次独自称作马车,而没有按照惯例侍奉在母后的身旁。
挑开白布窗帘看到对面的车厢,婆婆窦漪房与大姑子刘嫖满面愁容,放下布帘,王娡忽然露出笑容。
苦熬几十年受尽屈辱,终于熬到她扬眉吐气的时刻,为了这一天她做出无数的努力。
王娡忽然转过头,淡淡的吩咐道:“从今往后。除去长信宫晨昏定省,其余安排一应削除,我那皇儿日子过的苦,为娘的要多替皇儿着想,侍奉太皇太后就交给馆陶长公主吧。”
扶棺的车队出了南门绕城半周,围观的几百万民众自发的站在道路两旁。为执掌天下十六年的先帝送行,许多人还流下了泪水,或许他们还记得修长安城的功劳,只要长安城还在一天,那份功劳就会一直记在每个长安居民的心间。
送葬的长长车队经过渭桥,缓缓来到目的地阳陵。
阳陵毗邻太祖高皇帝的长陵,建造的规模和高度与长陵相当。一车车陪葬品要先行进入其中,谒者们不断传声唱名。
大臣们越听月不是个味,陪葬品远比想象中的少的多,这似乎不符合先帝在世时的思想。
“陛下……”
柏至侯许昌的话说到一半熄了声,陪葬品竟然那么快就全部装入陵墓。这与事前的预测悬殊了足有几十倍差距,零零总总各类陪葬品全部算上,投入的成本也绝不会超过十亿钱。
十亿钱在汉初是个非常巨大的数字,太祖高皇帝刘邦的陪葬品不到一亿钱。太宗文皇帝刘恒的陪葬品只有区区几千万钱,孝惠皇帝的陪葬品也只有几千万钱。汉初生活条件差人民穷苦吃不上饭的人很多,所以皇帝降低陪葬标准是很正常的。
但是放在六十年后日益富庶的时代,梁孝王刘武病死陪葬品竟然多达二十亿钱,要知道他还只是个诸侯王。面对远比自己富裕几十倍的皇帝,陪葬品翻到二百亿钱都算的上很节省的了。
为什么只有区区10亿钱。
刘彻跪坐在棺椁前无动于衷。
“……先帝在位十六载,平吴楚七国之乱,诛祸国殃民谗臣,兢兢业业十六个寒暑,开创文景之治的太平盛世,修长安城以利百姓,造神庙立泰一神像以为国教,十六年来四民富庶百业复苏,安居乐业国泰民安,自汉兴以来六十余年,人口倍增,国力十倍增,居功至伟入太庙号高宗,享万世敬仰之香火。”
谒者汲黯手捧祭文声音高亢而洪亮:“先帝临终前留有遗命曰:汉家治国六十余载实属不易,至今百姓辛苦耕田可得一温饱,然而厚葬之风四起徒然坏掉节俭的民风,百姓为葬父母不惜血本收敛陪葬物品,耗尽最后一丝余财又欠下如山的高利贷,辛苦奋斗二十年还清外债,已然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哪一天病入膏肓药石无救,其子女又要重复老路把所有家财送到地底,活着的人痛苦,死去的人难安,后人当以我为标准,皇帝陪葬品不得超过十亿钱,倘若国力衰退再酌情削减,诸侯王陪葬品不得超过一亿钱,列侯不得超过五千万钱,关内侯不得超过两千万钱,以此类推直至庶民不得超过五千钱……”
不对!这是矫诏!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他们看向那位年轻的皇帝,哪怕语气模仿的非常相似,但熟悉先帝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封遗诏是根本不存在的。
聪明人立刻想到了一条,刘彻是借先帝之口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他是要废除厚葬之风。
丞相许昌捉住曹时的胳膊道:“少府,你知道来龙去脉吗?”
曹时想挣脱,可是左右都被上卿围的水泄不通,无奈道:“我也不是很了解啊!”
“我不信!”
“你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曹时眉头一挑:“这种事你们问我,还不如问你们自己心里,到底先帝的遗诏是什么意思呢?”
几个老上卿对视一眼,这小子精明的跟个猴似的,挖好的坑就是不跳,口口声声说什么先帝遗诏。
先帝的棺椁缓缓送入陵墓的深处,刘彻站在墓室的大门外静静看着,那是他与亡父最后的告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