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天紧了紧背后长剑的束带,
说不用,她还是个未成年人,我做主就好。
我想说你小子是不是疯了,无心是个未成年人没错,但我在这里,怎么也轮不到你小子做主。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就说不出来。
沉吟了许久之后,我才缓缓说,既然如此,那就带你师妹,在这里下船吧。
无天咬了咬嘴唇,转身进了船舱。意料之中的是,无心并不肯跟他下船,她又咬又抓,挠了无天一个满脸花,动静大到整艘船都听见了。我们对门的女子歌舞团停下了排练,走廊那头的年轻夫妻探出了头,就连货仓门口的那对父子中的儿子也好奇地走了出来。
我先冲他们摆摆手,钻进房间,一手一个按住了无天和无心。一番诚恳的低声劝慰之后,把鼻青脸肿的无天和满脸得意的无心送下了船。
下船时,那个背剑男人正好沿着跳板走上来,他一只手提着四坛酒,另一只手抓着一只烧鸡和一大包卤牛肉,看见无天和无心下船,他还很礼貌地侧过身让路。
他手中的酒香和肉香一下子就把我从与无天、无心的离愁别绪中拉扯了出来,我一下子就抽着鼻子跟着背剑男人走了。
背剑男人一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说,喂,你自己的徒弟和女儿都跑了,你怎么不去追?
我赔着笑说,小孩子嘛,跑了就跑了,远离是非之地,江湖广大反而比燕京安全得多。倒是老哥哥你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怎么这次在这碰上了?早知道我就不发愁了。
背剑男人看也不看我,轻轻一脚踹开门,放下酒肉吃食,转身就把自己摔在舱里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舒舒服服伸了个让我艳羡得牙酸的懒腰,长叹一口说,人啊,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我肃然起敬,说,不愧是你,竟然在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
背剑男人看了一眼我,说,不和你说笑,我快死了。在娘胎里落下的病根,找和尚瞧过,都瞧不好。算命的说我到了四十岁就会死,下个月我就四十了。
我喟叹道,别信那些算命的屁话,他们自己都没活明白呢,就是忽悠你而已。你不都找和尚看过吗,他怎么说?
男人慢条斯理道,上面那些话就是和尚说的。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啥。
中年剑客继续感慨,说,我在那片只有鸟来拉屎的荒岛上待了这么多年,本来都打算认命了,可是临了还是不甘心,想来看这大好河山最后一眼,可没想到刚回来就听说和尚寂了,还听说你在现场?
我感慨地点点头,说,这是半年多前的事情了,我本来是想找他帮帮忙的,结果差点引来整个魔宗和凉夏的围剿,好在和尚出手了。不过他最后圆寂我是想不到的,这么久了,我一路想,也慢慢明白过来,他那哪是圆寂了啊,他那分明就是成佛了!我走的时候那大佛还在冲我笑呢,给他嘚瑟的。
中年剑客略有释怀,说如此就好,这样也算是实现了他的一个理想,现在哥几个就是我混得最差了,唯一的理想就是活下去,还铁定实现不了。
我说别,千万别这么说,要不然你换一个理想,能实现的那种?我现在就有一个活,你听我给你介绍介绍……
中年男人瞪着我说,你先喝一坛再说话。
我二话没说,拍开一只酒坛的封泥,吨吨吨灌了下去,一口气干完之后,还打了串像历史那么悠久的饱嗝。
我说行么?
中年男人又拍开一坛看着我。
我抢过酒,又是一仰脖送到了肚子里。虽然是乡野村醪,但比起那些名酒只冲不清,就像吞了一大管芥末,从鼻尖一路涩到喉咙口,爽得我打了个激灵。
中年男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你进来二话不说就抢了我两坛酒喝,堂而皇之,态度极其嚣张,这都是有证据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这次就不要你赔了,只拜托你行行好,滚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再来骚扰我哦!
我呆若木鸡,好半晌才理清楚其中的逻辑关系,顿时勃然大怒,但想到对方的名头和背上的剑,还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了下去。
走出门前,我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我回头看看他斜放在床边的那两柄剑,问他:“你的剑怎么红了?是不是南海的海风把你的剑都吹锈了?”
男人霍地坐起身,说,你再不滚蛋,就会知道了!
我一溜烟,从他的房间里消失了。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