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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一样的静王(第1页)

当秋阳落下,暗月升空的时候,乞颜塔里台走出了大帐。

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毛月,乌云遮了半壁月色,让夜显得尤为凄冷。夜风摇动着远处杨树林的枝叶,“哗哗”的声响,仿佛是冥域里的恶鬼,对这场杀戮的赞赏而发出的拍手声。

两边的营寨已经点燃了火把,但这微弱的火光无法照亮大地,厮杀依旧在黑暗中进行着。

乞颜塔里台看着尚未分出胜负的屠宰场,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并不太关心士兵的生死,因为他觉得士兵就是用来战斗的,更何况北狄的男儿都是勇士,是勇士就不应该在意生命的有无,是勇士就应该将鲜血洒在疆场之上。就像草原上的雄鹰,一定要冲击长空,俯身落地,这样才能完成自己辉煌的一生。

“收兵,各部休整,寅时攻寨。”

乞颜塔里台淡淡地望着,淡淡地说着。

郑习凛一直站在塔楼之上,从未离开过半步,即便是在黑夜来临。他并非是有妇心之人,也是久经战阵见惯血腥的。但是眼前这些殊死搏杀的汉子,这些无惧敌酋的武威将士确实让他动容。

这些将士也都是血肉之躯,也都是有家室之人。或许,此时的拼杀只为了身边的袍泽之义。但就是这袍泽之义,也便有了守土之功。每每看到将士倒下,郑习凛都会心上一紧,他知道那些人倒下后就不会再站起来了。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逝去,这让郑习凛痛心不已。当看到一名断了脖颈的武威骑兵尸体倒挂在马下,被战马拖向远处时,老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有泪水自眼角滑出。

听到对面北狄大营的收兵号角吹响,郑习凛紧忙命人敲响了金钟。

“通知守营军士加强戒备,命人通知前营,尽最大可能带回受伤士卒与死去的遗骸。”郑习凛边下楼梯,边对身边人叮嘱着。

因为,他知道北狄人没有收尸的习惯,所以收拢伤员和尸身也是极具风险的事情。但他要做,他不能让受伤的将士绝望地躺在那里,也不能让死去的将士孤独地死去。

听到号角与钟声,厮杀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锋刃相向地望着对方。所有人都知道,此时身形动作都不能过大,否则紧绷的神经会再次断裂。双方的军卒都在慢慢地向后退着,直到退回了各自的营中。

两营之间的地带终于平静了下来,没有了金铁相交之声,也没有了痛苦嚎叫之声,就如寻常的夜一般安静,安静的让人窒息。只有那满地的尸体,才不会让人忘记刚刚发生过的杀戮。

早已死去的士卒相互交错地倒伏在地上,还未干涸的血液聚成了血洼,慢慢地向地下渗去。几匹尚未倒下的战马不愿离开,无助地站在那里悲鸣着,仿佛是在为死去的主人哭泣。染了鲜血的战旗早已破裂,成布条状随风舞动。

秃鹰如地狱的使者般俯冲下来,随意的站在尸体上啄食着血肉。它们没有失望,这迟来的盛宴终究还是来了。

在躺满尸体的一处,有个身体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动了一下,随后向前爬了几下站了起来。

这是一名武威军士卒,身上已经被鲜血染透。他记得就是刚刚,他被刺了一刀后,迎面而来的战马便将他踢晕了过去。倒下时,他还看到了天边的秋日,是那样的煦暖。可现在却是黑暗一片,就连月亮都被遮住了。

他努力的辨别了一下,找到了自己的营寨方向,摇摇晃晃地向那边走去。

或许是撞伤了头部,又或许是太想回到营寨里休息一下,他就如此的,毫无防范地走着。忽然,一道风声从身后袭来,这风声是如此的熟悉,如在以往,他会迅速地躲避。但此刻他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只是暂时停下了脚步,想回头望一望。

一阵钻心的疼,一只箭矢穿过了他的身体。他茫然地低下头,望了望胸前露出的箭头,又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亮光,伸出了右手无声地倒了下去,他的手始终指向了灯光处。

子夜,当樊骊的上空处于死一般的寂静时,临梓城迎来了最初的战火。

此前,当北狄左路军向樊骊开进时,静王康世华就站在东城的城楼上远远的望着。他的心就如拉满的弓弦一般紧绷着,而且那根弦始终无法放松下来。

康世华担心临梓城的两翼,一直都很担心。如果失去了武威军和荆山的并州军,临梓就会成为一座孤城。面对北狄十几万的兵马,就算他自己再如何坚决,能否守住城池都是一个无法确定的事情。

因此,临梓需要两翼的策应与援助,而两翼之间则更需要紧密配合,防止被间隔形成单翼对敌,那将对于三方来说都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所以当樊骊开战后他便一直望着,不曾离开东城一步。康世华不仅是要看看武威军能否抵住北狄的第一次冲击,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事情到底会有多么糟糕。

康世华急切地问道:“荆山方向有没有兵马调动?到哪里了?”

这句话,康世华已经问过三遍了,但他还是再次问出了口。

楚风烈回道:“没有,王爷。”

这句话楚风烈也同样回答过三遍,他看到了静王眼中的绝望与愤怒。

康世华怒喝道:“去,派人去问,为什么一直不出兵,哪怕是策应一下也好呀。”

因为愤怒,康世华的声音有些沙哑,更有些颤动。话音刚落,便是他自己也反应了过来,四城被围哪里又出的去呢。

康世华怔怔地坐在城楼的横椅上,没有再说一句话,往日清澈的眸中满是迷茫与不安,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了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

有违将令,这在军伍之中是大忌,也是死罪,并州骁骑将军温之同是知晓的。既然云骧将军郑习凛对他无可奈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温之同手里有另外一份军令。而这份军令能让温之同如此有持无恐,除了父皇,也只有太子世宸才能做到。

父皇已经将统辖权交给了太子和军部,而且还特意嘱咐战时北境全部的军力统归徐清砚辖制。三军合议时,徐清砚将临梓的指挥权托付给了云骧将军郑习凛。

自己虽是静王,但统兵之力有限。老将军身经百战谋虑过人,担得起这份重任,如此安排之下父皇不应该再另有旨意的。而太子世宸和军部虽说是统辖兵权,也只是做好部署。待到战时,他们只能任听前方将领的指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些他们也是清楚的。

可是,并州骁骑将军温之同很特殊,他出自太子府也唯听太子世宸的话。那日并州军移营的举动,以及郑习凛无奈且愤怒的表情,就让康世华有些怀疑为何太子要出如此军令呢?

这些疑惑困扰了康世华很多天,当北狄左路军首先攻击樊骊时,他还在想为何并州军迟迟不见动静?怎么连武威军都不管了呢?并州军到底在等什么呢?

望着樊骊那惨烈地拼杀,康世华回忆起几天前郑习凛曾经对他的嘱咐:“一定要加强城防,做好持久守城的准备。静王,你要等待云州军,不要向外派出一兵一卒,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兵援助武威军。”

当时,康世华很不理解老将军的话。现在想来,郑习凛的话是很有深意的,他应该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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