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非亲非故,不过是随手搭救,你用不着感恩戴德,更别企图窥伺我的内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锦烟颤抖着身子,眼中已有泪光涌起,她苍白着脸摇头:“不……不是的……”
“不是什么?”荀连厉声打断,猛地站起,一步步逼近地上的锦烟,眸中染了凄色,“世上哪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最好的朋友都会背叛你,至亲爱人也会转眼就翻脸。人生遍布荆棘,稍不留神就会血肉模糊,我流浪了太多年,什么都看透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夜风呼啸,拍打着山洞四壁,凛冽得叫人避无可避。
“滚,别再跟着我,我独生独死,独行天地间,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斗篷一扬,荀连扔下这句近乎无情的话,头也不回地出了山洞,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锦烟煞白了脸:“不,别扔下我……”
夜风拂过荀连的发梢,他不理身后的凄唤,只是脚步决绝,孤独赶赴自己的归宿。前头就是云岭雪山,皑皑白雪,这场不在计划之中的相伴相随,也是到了该说分别的时候……
(三)他再不信人,因为不信,则不伤
“出来,别再跟了!”
白茫茫的雪地里,大风呼啸,裹着黑斗篷的荀连蓦然转过身,冲着树后一道躲闪的身影一声低吼。
枝头微颤,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不多会儿,锦烟怯生生地露出身子,嘴唇已被冻得苍白,长睫上还凝着未化的霜,红衣白雪,倒别有一番动人的美。
他们遥遥对望了许久,到底是荀连先开了口,他深吸口气,仿佛做了某个决定,语气中都带了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好,你不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吗?我便让你瞧瞧……”
宽大的黑斗篷猛地一扯开,“啪”地扔在了雪地里,俊挺精壮的身躯蓦然露在了外面,锦烟抬头间猝不及防,一下绯红了脸,却是眼尖地瞥见荀连手臂上,布着一片银光闪闪的鳞甲,她张张嘴,有些吃惊道:“你……你是龙族的?”
荀连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冷笑,他并不接话,只是站在雪地里,仍旧一件件脱着,直到白色的单衣贴身,他才伸手,缓缓揭开了面罩—
只听到一声抑制不住的尖叫,风雪四飘!
锦烟捂住嘴,浑身颤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吓得惨白了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坑坑洼洼,皮皱眼歪,翻唇龅牙,世间一切形容丑的词语用在那张脸上都不为过,简直……简直活像只癞蛤蟆!
果不其然,荀连愈加冷笑,笑里却带了莫大的悲凉,他嘲讽地直视着锦烟,一字一句,近乎残忍:
“龙子身,蛤蟆脸,见过了这样的我,你还想要继续跟随吗?”
声音在雪地上空久久回旋着,如一记记重锤,狠狠敲在锦烟的心上。
荀连再次转身离去,这一回,锦烟没有跟上。
风雪中,荀连嘴角明明漾着笑,却有什么扎在他眼里,酸涩得想要落泪。
多少年了,即使孤独一个人,也比听到那样惊恐的尖叫好。
他再不信人,因为不信,则不伤。
风愈大,雪愈深,荀连深一脚浅一脚,裹着黑斗篷,向云岭深处前行。
他要找到隐居在苍穹之顶的神巫千姬,借助她的浮石镜找一个人,那个人,他已经找了很多很多年。
叫荀连没有想到的是,在几天后的行路中,他不小心踩到一处深埋雪地的阵法,被震伤鲜血直流时,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蓦然出现,如霞的红嫁衣奔到他眼前。
荀连捂住受伤的胳膊,抬头愕然:“你……你没有走?”
是的,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荀连以为早就被吓跑的锦烟。
风雪中,她手忙脚乱地扯下衣角,替他包扎着伤口,眉眼间满是担心与关切,倒叫荀连愣住了。
锦烟来自琅山蝶族,法力虽然低微,却沿袭了蝶族的医术,阵阵荧光中,那伤口果然一点点愈合,锦烟却满头冷汗,力竭地倒在了荀连怀里。
“我只怕你不自在,怕你再赶我,所以,所以离得更远,不敢叫你发现……”
她脸色苍白,望着难以置信的荀连,声音虚弱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