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合十,却一时间不知该拜谁,因为我从心底觉得,此时不如去拜拜吴老,希望能有回天之力。
亥时三刻,祜儿躺在床上哼唧了一声,在意识模糊间唤了声“皇额娘”。
姐姐听到的一瞬间扑了上去回应着儿子的呼唤。
却没有听到下文,祜儿又睡了过去。
但经此一唤,赫舍里有了信心,她开始笃定,祜儿一定会醒,一定会好转,于是在半个时辰之后,第四碗参汤熬好后,由赫舍里亲自喂了进去。
我站在一旁却不好说什么,虽然我一颗现代人的心里不认为参汤这种东西对治疗“紫癜”能有任何益处,且不论祜儿年龄大小,这样在一日内灌四次参汤,就算一个体格健全的大人都不一定能吃得消,他一直昏睡着,都不曾如过厕,相比于我早上来时,祜儿肚皮的位置已经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临近午夜,春桃赶了回来,说是老秦问了一圈医馆的朋友,然后给我写了书信。
我退出去到另一个偏殿中找了张桌子,将信慢慢打开,那个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据你的描述,这紫癜怕是血小板减少导致的,用我们的话来说,可能就是先天性白血病的一种。在某一时刻血小板极速下降,皮下组织破裂引起紫色斑点,继而是内脏或颅内出血,所以陷入昏迷,最后会因为颅内失压或多器官衰竭而亡。需要输血,别无他法。”
寥寥几笔,没有往下写,聪明如他,知道再多写一个字都是废话,他也知道,这是回天乏术的病症,至少在如此医疗条件下。
想到刚灌进去的那么多参汤,我竟然,嘴角抽搐着笑了一下。是笑自己的无力,笑这个世纪医疗技术的落后,竟连输血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我背贴着檀木桌的腿坐在了地上,重新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牢牢记在心里后,找了个炭火盆将其烧干净。然后一步一步走回了祜儿躺着的卧房。
即便看到了剧透,也还是要把这场戏演完。
我擦了擦手指上烧掉那封信件时残留的灰烬,抬起手擦掉了眼角的泪。
又是漫长的一夜,卧房中一股子药汤子的味道,赫舍里只着衬裙在软垫上跪坐着,靠在床边浅眠,谁也不忍心叫醒她,半夜吴老给祜儿检查了两次身子,仍昏迷着,我只是提醒自己,没有更糟之前,就权当是好事吧。
破晓,院里地面上有一层薄雾,宛若踩在仙境上,但此刻我的心却如掉入地狱一般。春桃拢了拢我身上的外罩,提醒我道:“小姐,奴婢以为,此事重大,是否需要让万岁爷尽快知悉?”
看我怔怔看着脚下薄雾,春桃继续低声跟我耳语:“小姐,皇子此病事出突然,却看着又凶险万分,这,说不好听,万一。。。。。。”
她顿了顿,好像在斟酌这话该说不该说,但只迟疑了一秒,她便接着说道:
“咱家万死不敢担这个罪责啊。”
我忽地瞪了她一眼:
“莫要胡说!祜儿不会有事的!”
这是我第一次以这个语气同春桃说话。
甚至吓了自己一跳。
好在她知道我急火攻心,并不同我计较,没有多说什么,转头进了侧殿。
留我一人在院中发呆。
我知道理应尽快通知玄烨,无论他作为君王的身份,抑或是作为父亲的身份,他都有权利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
我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这件事。
我怕他对我失望。
正这样想着,回头看到主殿灯火摇曳了一下,骚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