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林妈妈便命两个小奴婢退下,把冬儿拉到如意门处,面对着院墙,低头悄声告诉她:“其实夫人也不想派奴婢过来顶你的缺,她私心是盼二爷收了你入房的,只是前儿守诚过来要奴婢,说你和绿绮都出去了,院里的奴婢不够使,加上老太太催得紧,这才不得不拨两个过来,那时夫人还同我们说,说你真可怜见的,伺候了七年什么名分也没捞着,她不忍心,也想帮一帮你。”
冬儿那棕色的瞳仁儿微亮,旋即又黯下去,她知道周氏定没安好心,于是淡淡道:“怎么帮?”
林妈妈瞥了眼左右,见无人往来,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塞到她手里,压低声道:“这可是好东西,只需一小勺,便是太监也……”
冬儿羞得脸色通红,握那玉瓶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又攥紧,又松开……
恰好翠袖从水房出来,见二人在如意门前叽叽咕咕,不由多看了一眼。
林妈妈忙佯作高声道:“这两个奴婢都是才调教出来的,原先家里也有些底子,后头家道中落才卖进府里来的,虽然干活儿不甚利落,可机敏伶俐,你教教她,什么学不会呢?”
冬儿在心里挣扎了许久,终于伸手把那玉瓶还回去,“这样龌龊的手段,亏你们想得出来!”
林妈妈啧了声,“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龌龊不龌龊,要紧的是管用,”说着,拉她的手掌一阖,将那玉瓶包住了。
恰好,守诚从耳房出来,远远望见如意门前的林妈妈和站在院门口的两个粉衣奴婢,立即快步走了来,喊道:“林妈妈,可是新拨了人来?”
林妈妈诶了声,道:“这两个是新进的人里拔尖儿的,你领她们去给二爷瞧瞧?”
守诚看了眼冬儿,忙道:“不必了,冬儿姐姐说好便留下,院里三等奴婢的去留都由冬儿姐姐说了算的。”
冬儿见守诚看过来,怕他瞧见,不得不将那小瓶子掩入袖中,丢下句“那两个奴婢不好,再重新调人来,”便快步回房去了。
……
却说秋昙的身子已一日好似一日,眼下已能自如行走,只是坐卧不便,方才她自己扶着墙去厕轩解了急,回来便见林妈妈和守诚在如意门处,不知在说些什么,便忍不住多瞧了眼。
恰好林妈妈也望见了她,便丢下守诚上前来,打量着秋昙的腚,问候道:“近来可好些了,春杏听说你被罚了板子,十分忧心,总说要来瞧你,今儿我过来,她还特地请我问候你。”
秋昙心道春杏还会忧心她?恐怕听说她受了罚,乐得在床上打滚吧!
她强扯出一抹笑,道:“那便劳妈妈替我回她,多谢她还惦记我,下回她打板子,我也会去探望她的。”
林妈妈听罢,忍不住捂着口笑,一旁的守诚也笑,他要向林妈妈交代的已交代完了,见二人聊得热络,便自回了屋子。
接着,林妈妈口里同秋昙高声说着冬梅等人对她的问候,实则迅速将另一个白玉小瓶递给了秋昙,“夫人交代你用这香露助二爷与冬儿……”后头的话她没说下去,然而那眼神秋昙一看便明白了。
她接过那雕婴戏的小玉瓶,顿觉手上如压了千斤。
林妈妈见她发愣,再提醒了句:“半小瓶便足矣,”说罢转身往院门处去,压根不给秋昙拒绝的机会。
其实秋昙也没法儿拒绝,夫人已经叮嘱过她多回要助冬儿当上听风院的姨奶奶了,她一直没寻着机会,这回夫人可说是将刀递到她手上,她要不捅下去,便交代不过去了。
她紧紧攥着那小玉瓶,扶着墙一步一步缓缓回屋去,想着自己做人的底线,又想起绿绮的悲惨下场,纠结不已。
已经走上这条路了,若不按着周氏的话做,她有的是法子将她像捏蚂蚁般捏死,到时秦煜会救她么?绝不会,连绿绮都不救,何况是她?他不是说过么?救她是因她冤枉,若她手脚不干净,照样打五十下笊篱赶出府去,更别提背叛了。
秋昙回到屋里,失魂落魄的,险些教矮杌子绊了脚,接着,她又忘了自己腚上的伤,本能地在身旁的玫瑰椅上坐下,挨着的那一瞬,她疼得嘶了一声,眼泪都快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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