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望舒叹了口气,道,“除了花钿,其他所有的。”
她在妆奁里重新翻检了一阵,找出来一副东珠耳坠,珍珠正圆透亮,色质纯净,戴在耳上。
幼时打的耳洞,入京这么多年,早就长合拢了。
如今的耳洞,是几天前新扎的。
她从京城出发,路上刻意加快行程,还是走了大半个月,就连除夕也是在路上过的。直到正月初十那天才到了家。
到家的当天夜里,全家已经睡下,母亲激动得半夜睡不着,开了库房,在里头翻箱倒柜找女儿的衣衫头面,挑拣了十七八副耳坠,突然想起耳洞这茬,大半夜的把梅望舒拉了起来。
“回来梅家过年的是在京城养病的女儿,不是在京城做大官的儿子。”
当夜,她母亲一边仔细扎耳洞,一边念叨她,
“看你今天回来跨进家门那模样,大步迎风的,哪家女孩儿这般走路?你倒是知道换回女儿家的袄裙,怎么不把自己打扮打扮?手腕上没镯子,头上没簪子,耳朵上连个洞眼都没有,你就这么回来了?逢年过节,亲戚间走动得频繁,还好没叫人当面撞上,不然看你怎么应付!这几天都来我房里,把女子的万福礼重新演练起来。”
梅望舒望着铜镜里的素净打扮,除了眉心一点梅花钿,只有耳侧摇摆的一对圆润东珠,等下不知母亲要如何唠叨,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在京城难,回乡也不易。
她重新挑拣了一支流苏步摇,插在发髻上,又戴起一副雪白绒的卧兔儿,好歹交差了事,起身和嫣然去了前厅。
对了,如今嫣然的身份是‘陪同小姑回乡的大嫂’。
对外宣称,“梅家大公子在京中太过忙碌,抽身不得,因此将妹妹托付给爱妻,陪同归乡。”
梅望舒这个‘归乡的梅家大姑娘’,在外人面前,要改口称呼嫣然大嫂了。
前厅也是梅家人用饭的饭厅,虽然梅家人口单薄,但家里不缺钱,饭厅建得宽敞气派。
此刻的前厅正中央,热腾腾的珍味佳肴流水似的摆了满桌。
梅半山老员外和梅老夫人两人,各自穿了一身簇新的团花锦绣新衣,坐在饭桌旁。
梅老员外乐呵呵的,把他那三绺花白长髯捋了又捋;梅夫人打扮富贵雍容,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两人听到内宅传来的脚步声,齐齐转过头来。
梅望舒过去双亲面前,郑重深深一福,“父亲,母亲,暌违十载,今年的上元节之夜,孩儿总算可以在家中尽孝了。”
梅老员外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迭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坐下吧。”
他拉着爱女起身,慨叹着,“今年留我家阿姝最后一年。明年上元节前后,阿姝记得提前跟虞家五郎说一句,回来娘家小住两三日,别叫你爹娘过年冷冷清清。”
梅老夫人坐在旁边,淡然道,“虞家五郎是个温吞性子。以我家阿姝的本事,嫁过去后,定然能将虞家五郎拿捏得死死的。别说回娘家小住三五日,就算住上三五个月也成。”
梅望舒:“……”无言以对。
还好嫣然这个‘大嫂’过来行礼,总算救了场。
一家四口坐在主桌,京城带回来的常伯,原本就是当年从老家带过去的心腹。如今回归故乡,坐在外间管事那几桌,满桌亲朋故旧热热闹闹地劝起了酒。
冷清了许多年的梅家,终于又有了热闹过年气氛。
上元之节,不禁焰火,天下欢腾。
财大气粗的梅家,自然不会吝啬焰火花销,从入夜开始,梅氏一家四口在厅里热热闹闹吃菜劝酒,院子外的夜幕之上,不时有焰火腾空而起,闪过大片火树银花。
梅望舒停筷,专注地盯着庭院外五彩斑斓的天幕。
嫣然坐在身边,低声惊呼,“咱们家里到底买了多少焰火?我怎么觉得,比以往我们在京城过节时看到的焰火还多,规模更盛大三分!”
梅望舒带笑低声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