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来自心底的声音。
苏剑笑的眼睛分明睁得很圆很大,但是他的思想、他的意识却像是破漏碗里的水,飞快地泄了出去。
这时他居然有些后悔。
后悔救了白乐天一命,后悔救了聂小倩和宁采臣。他看见牛僧孺微笑着走来,心中已经没有半分抵抗的意识。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苏剑笑无疑将会毫无还手之力地落到牛僧孺手中。
只是这个时候庙门之外忽然响起一个与梦境极其不协调的声音,就像是一个美梦忽然变成了恶梦,苏剑笑午夜梦回般的一下惊醒过来。
牛僧孺脸上的笑容也像风硬的岩石般一瞬间凝固在脸上。
苏剑笑在后怕于刚才的凶险万状的同时,也立刻意识到那声音是来自一个人的喉咙的声音。
但那已经是一个人所能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那一声惨叫声方止,已经从殿外风急火燎般冲进来两个青衣人。虽然情况很紧急,但是他们的动作依然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很明显是久经训练、久经战阵的高手。
等到他们在牛僧孺面前单膝跪下时,外面已经传来第二声惨叫。
“敌人不会超过十个人……”
这寥寥几个字刚刚说完,又有两声惨叫传了过来。
“一律黑色紧身衣,黑衣蒙面,手底很硬,不知来路。”
报告简单直接准确,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纵然如此,在他们说完后,外面又有两个人死于非命。
战况显然越来越激烈了。
牛僧孺神色冷峻,却丝毫没有慌乱,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再探。”
“是。”两个人齐声回答,一齐站了起来。
然后他们忽然一起出手。
其中一个人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都“贴”到了牛僧孺身上。另一个人则一掌击在第一个人的背上,掌力击实,他已经借着反震之力向后飞退!
而第一个人在一贴之后,忽然像是被弹起来一般,也开始向后飞退。他退开的同时,第二个人的掌力已经全部转移到了牛僧孺身上。
恰当的时机,默契的配合,诡异的招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袭击已经完成。
牛僧孺厉吼一声,口中猛地吐出一股鲜血。这股鲜血如同一支血箭,急射在第一个人脸上,顿时将那人的眼睛全部迷住。那人反应丝毫不慢,双掌竟然能够在危急之中适时地平举到胸前,刚好来得及准确地拦到牛僧孺击向他胸口的一拳。
拦到,却没有拦住。
他双手立折,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牛僧孺掌势丝毫不减,一拳打中那人胸膛,他的胸立即像是被压扁的柿子般向内塌陷下去,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飞跌出去。
另一个人本来已经退出门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同伴飞撞了过来,待要躲闪,却哪里还来得及。
所以他只能张开双臂接住同伴的身体。
然而牛僧孺的横刀三叠劲能在青梅煮酒录上榜上有名绝非幸致,对力量的控制天下难有匹敌。他击出的这一拳,只有一般的力道用在了第一个人身上,另一半的力道直到击中第二个人才爆发出来。
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战斗如它的突然开始般突然结束。
牛僧孺从被袭到反击,前后只不过用了一招。这一招就已经将两个谋定而动的高手一齐杀死。
牛僧孺向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三步,才终于稳住身形。
看到此刻牛僧孺的模样,宁采臣竟然给吓得傻了,小星忽然跑到一个角落里,大声地呕吐起来。就连苏剑笑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牛僧孺的胸、腹、双臂、双腿、双脚以及全身上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地方在流血。这些伤口看起来居然像是被利刃所伤,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在他身上“贴”了一下而已。更绝的是,牛僧孺的脸上居然也有两道刀痕,深可见肉,也不知道这两把刀是藏在什么地方。不过这些伤虽然看着惊人,却只不过是皮肉之伤。苏剑笑看得出他胸口所中那一掌才是真正要命的。
牛僧孺的脸上布满痛苦的神色,目光深处更是分明有一丝悲哀和憔悴。他的痛苦显然不仅仅来自于伤口的疼痛,还有心灵的悲痛。两名自己平时最信任并倚为左右手的人,忽然间变成了叛徒,这种打击不是轻易可以承受的。
奇怪的是,任三郎始终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竟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牛僧孺居然也像不知道旁边有这个人似的,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外面的战斗也很快就结束了,变得一阵沉寂,也不知道是谁胜了,谁败了。但是一方有备而来,一方仓促应战,一方里应外合,一方内外交攻,结果不难猜到。尽管如此,苏剑笑心中却隐隐有一种难以相信的感觉——“青衣十三卫”名震天下多年,经历了无数惊涛骇浪和浴血奋战,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全数歼灭?
外面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实力究竟是如何的可怕?
一个低沉威严,不带丝毫得意,甚至也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忽然响起:“苏剑笑,立即杀了牛僧孺,我给你一条生路。”
苏剑笑大声应道:“好!”他说着,握剑的手一紧,紧紧地盯着门口,却看都没看牛僧孺一眼。
门外这些人的来意虽然还没有确定,但是多半并不是为了牛僧孺来的。何况牛僧孺刚才受袭时发出那一声大吼,几乎连聋子都能听见,任谁都知道他负伤不轻,此刻根本没有必要假他人之手来杀他。外面这人却忽然提出这样一个条件,不用想都知道他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