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罪。”
卿然仰起头,她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了她的胸前,为她遮掩住了身体,她琥珀色的眼睛明亮而又干净,却又掺杂着叫人看不明白的情绪。
雪花反射的光芒落进了她的眼睛里,容鸢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比这漫天的飞雪还要冰冷。
她掩在长袖下的手微微握紧,随即又缓缓放开。
玉卿然又如何,最接近神的人又如何。
如今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杀了她!”
“渎神者,杀了她!”
民众再度高呼起来,声音一阵比一阵高,一阵比一阵激烈。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渎神者带来的大雪,是渎神者害的我们,杀了她,神就宽恕我们!”
容鸢望着卿然浅浅一笑,唇角的弧度微妙的恰到好处,看起来似乎无可奈何却又含着嘲讽:“渎神者,既然你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么我将以神的旨意,对你施以惩罚。”
她面色一肃,眉眼一厉,抬眸望向了所有人,宣布道:“行刑!”
未破身的少女被认为是世间最为纯洁的东西,所以高台的下面,站着整整一百个身着白色长袍,和玉卿然年龄差不多大面色虔诚的白衣少女,她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十根银针,每一根银针都有她们的手掌那么长,在雪地的反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身边的两名大汉紧紧禁锢着卿然的双臂,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她并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仰起头,看向容鸢的目光里带着怜悯。
“有罪的人仍旧不知悔改,终将受到神明的惩罚。”
“你是罪人。”卿然转过头,望向了激愤的民众,淡淡地说道:“你们也是罪人……”
她的声音很小,却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仿若和蔼的神师在耳边传递神的教诲。
吼着要杀死卿然的人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们茫然的四川张望,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周围人都是同样奇怪的表情。
有人指向了高台上的卿然,面色惊恐:“是她!是渎神者在说话!”
“她是恶魔!”有人说道。
容鸢看向卿然的目光里也很是诧异。高台距离百姓的距离很远,加上人多声杂,即使是她在人们最安静的时候说话,也要尽可能的放大声音,并且借助她藏在暗处的扩音设备,才能够将声音清楚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而她站在卿然的面前,虽然看见了卿然嘴唇的动作,但声音却并不是从卿然的方向传来,更像是有一个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一般。
“杀了她!”有人惧怕的喊道。
这道声音惊回了容鸢的理智,她看向卿然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戒备,但渎神者要接受针刑是玉国自古以来的规定,她虽然被奉为神女,但在这一项上,却无力随意更改。
众人只听见容鸢的声音再度响起:“渎神者体内的恶魔已经复苏,行刑!”
行刑的人是一位有名的神师,她已经上了年纪,佝偻的身形被藏在宽大的黑色袍子里面,用黑色的面巾蒙住了苍老的容颜,只露出了一双精光毕露的眼睛。若是不了解她的人,一点也猜不出她是一个已经八十岁的老人。在平均年龄不超过四十岁的玉国里,她无疑是一个奇迹。加上她神师的身份,更是被认为是神祗选中的代言人。
她经历了玉国数个朝代的变更,也亲手惩罚过不少被认定为渎神者的人,所以容鸢选中她来施加这个惩罚,无人敢提出反对的意见。
她从黑袍中伸出一只如同枯木一般的手,上面青筋暴起,干瘪的皮肤皱巴巴的挂在上面。
当第一根针被她缓缓刺入卿然的身体的时候,卿然仰起头,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嘴唇开合,似乎是在默念着什么。
随即,他们知道了她默念的内容。
“愚昧无知的人们,试图用鲜血掩盖自己的罪恶,却不知道鲜血会让脚印凸显……”
“神仁爱世人,却也仁爱万物,万物自由生长,人也自由生长,绝不偏袒于谁……”
“神从未怪罪于谁,他只是在告诉人们,秋天的谷物需要仔细储存,冬天的衣物要早早做好准备……”
容鸢的脸色开始发白。在卿然念到第二句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在现代的时候看到的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在胡说八道!”有人反驳道。
但更多的人沉默。
“人们看见自己心中长出了恶魔,却不向神请罪,反而害怕神发现自己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