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就陪朕说说话吧。”小皇帝换了个姿势,靠着引枕道,“陆大人祖籍何处?家中都有哪些人啊?”
这种拉家常的话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有种莫名的诡异,陆云景心里汗了一把,道:“回禀官家,臣祖籍是长淮路玉皋府,家中父母俱在,上头还有一个长姐,如今已经嫁为人妇。”
“长淮路?”小皇帝想了一下问,“朕记得似乎跟沂南路相隔不远,家里可还好?”
“长淮路离平丰府还是有些距离的,这次并未听说受灾,想来家中的平安信这几日也差不多该到了。”陆云景见小皇帝问起地震的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比起那个牝鸡司晨的谣言,天灾这件事已经算是十分安全的话题了。
其实他自己也挺惦记家里的,但是更多还是担心陆娘子的身子,如今又已经入秋,不知道她的咳嗽有没有好些。
小皇帝看着陆云景的神色道:“看得出陆大人是个孝顺之人,与父母的关系也都不错吧?”
“父母生恩养恩重过泰山,臣为人子,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如今父母远在家乡,臣所能做不过是多写几封家书,以慰父母思子之心,根本无法报其万一。”
“是啊,既有生恩又有养恩……”小皇帝眼神略茫然地重复着,思绪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陆云景心道不好,这话题似乎要往敏感的方向靠拢。
好在小皇帝并未继续深究此事,又问:“陆大人可定亲了?”
这话问得着实出乎意料,陆云景先是一愣,随即不免有些热意上脸,腼腆一笑道:“家中已经议定亲事,只是如今父母俱不在京中,尚未正式登门求亲。”
小皇帝对他说了哪家的亲事并不感兴趣,反倒说:“家里订的亲事,陆大人自己觉得满意么?”
陆云景闻言想起沈福喜白团子般的模样,又想到之前上峰叮嘱过的话,清了清嗓子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话尚未说完,就被小皇帝有些失望地打断道:“陆大人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么?”
陆云景心里咯噔一下,不敢胡乱揣度圣意,只得一五一十地禀告:“双方家里本就是通家之好,臣与她也算是幼年相识,虽然年纪略有差距,但一直相处甚睦。前两年双方父母也都有了结亲的念头,顺理成章地就把事情定下来了,只是如今对方年幼,尚未正式提亲过礼。”
小皇帝眼里透出些羡慕的神色,但是很快就被他小心地掩盖起来,面上带出一丝倦意道:“朕有些乏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陆云景也不知小皇帝究竟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这话也无从问起,听到他下了逐客令,忙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小皇帝天天宣人进宫讲史,而且还特意指定要陆云景。
一时间在翰林院了引发了不少议论和关注,都觉得陆云景简直是抓住机遇平步青云了。
陆云景倒是平常心态,从不多言多语,每次入宫依旧是专心读书讲解,而小皇帝每次都在他讲完之后,杂七杂八地与他拉一些家常。
说实话,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拉家常,这已经是一件挺诡异的事情了,偏生这个孩子还是一国之君,他想聊什么你就必须得陪着聊,陆云景虽然面上看着淡定,但其实心里也还是挺抓狂的。
去了两三次之后他就发现,小皇帝询问自己的情况,根本就是在与自己作对比,无论是母子关系还是婚事自主之类的事情,全都是目前摆在他和陈太后中间的疙瘩。
小皇帝自幼登基,身边不是下人就是臣子,唯一的兄弟也早就在当年那场宫变中夭折,没有人陪着他成长,没有人跟他玩耍,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揣摩参详。
看明白这一层之后,陆云景对小皇帝倒是多了几分同情,面对他的时候也不再像开始那般拘束,偶尔也会给他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逗他笑笑。
也正是这样的缘故,让小皇帝对他也多了几分亲近,两个人倒是越发相处融洽。
小皇帝伤愈之后又开始每日上课,但隔三差五的还是会宣陆云景入宫,即便不读书讲史,也要闲聊一会儿。
这日下午该是沈闳入宫给小皇帝讲课,来的时候正遇到陆云景在。
小皇帝笑着对沈闳道:“沈先生,这是翰林院的陆大人,很是有文采才干。”
沈闳闻言笑着拍拍陆云景的肩膀道:“我看中的孙女婿,自然不差。”
小皇帝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问:“沈先生的孙女……”
“就是阿馥那丫头,当年入宫,官家应该也是见过的。”
“原来是她啊!”小皇帝一脸同情地看向陆云景,小声问,“你同她玩儿过双陆没有?”
陆云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