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指杨梦娇,字字含泪带血:“她心心念念要嫁表哥,结果嫁了,她仍然守不住自己那点德性,她背着丈夫和人偷情,后来不小心被继女撞破。
女孩当时几岁,四岁,五岁?小女孩心里只想着和哥哥捉迷藏,对你们之间的那些龌龊事又懂得什么?你们就一次次地对她下杀手,把她推入湖中,把她睡的房子放火,最后一次,竟引诱一个仆人把她拐走,扔在乱市——
如果不是因为我师傅,江大人,你要找的人只怕早已是别人脚下的一捧黄土了!”
当她说起“哥哥”二字时,江含征身体不禁一颤,当她说起后面的真相时,他脸上的血色尽退,他看向自己的母亲,惊骇,难以置信,陌生,最后只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沉寂。
夏初菡:“这还不算,为了一直偷下去,她还纵容杨执用同样的方法,把你的继父……我的。。。。。。亲生父亲也杀死……”
她泪水如雨,看着杨梦娇,话语犀利:“你为什么还活着?你身心污秽,手上染满鲜血,你让你的父母为你蒙羞,让你的丈夫为你蒙羞,让你的儿子们为你蒙羞,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好好活着?”
杨梦娇全身如筛糠一样颤抖着,眼神浑浊混乱,嘴巴张开,像是要说话,又像是要喘息,在对方咄咄逼视的目光下,终于两眼一翻,又厥了过去。
这时,却没有一个人敢扶她了,就那么任她瘫倒在地上。
夏初菡冷冷地看着她,冷冷道:“既然晕了,就不要再醒过来,免得让别人为难。”
说完脚步趔趄地离去。
江含征依旧跪在那里,低垂着头,嘴唇紧抿,浓浓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使他跪着的姿态,像一尊雕塑。
夏初菡回到自己的住处,如经过一场漫长的鏖战,身心空茫疲惫,心麻木抽痛,而脑子却丧失了任何思考能力。
她浑浑噩噩地坐了不知多久,不说话,不吃饭,然后浑浑噩噩倒在床上,半醒半梦间突然想起画中君,蓦地惊坐而起,然后对着一室空茫,发出绝望的悲啕。
夜色苍茫,那哭声回荡在天地间,如同天地同悲。
不知哭了多久,终于哭得筋疲力尽,她又栽倒在了床上。
黑暗中,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条身影,听着她的哭声,身体痛苦地紧绷,双拳握起,可他始终都没有进来,在这个世上,此刻,她最不能面对的,最没有资格安慰她的,就是他。
夏初菡在府中又待了两天,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她身心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在呼喊着要离开这里,可是她还固执地待在这里,固执地想要一个结果。
她对自己说,我只是在等画中君的消息。
然后,她等来了杨梦娇自裁的消息。
那个女人,终于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面对世人,于是吞金自杀。
玉翅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神情带了某种说不清的畏惧。
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萧索苍凉的景色,无喜无悲,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她对自己说,我该离开了。
寒风萧瑟,四野萧条,满目飘摇的白幡像落了一场鹅毛大雪。
她在江府正忙着为杨梦娇办丧事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无暇顾及她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里。
后来,变相君出现的时候,问她,你就这样走了吗?
她没有回答。
当那些最残酷的真相被血淋淋地撕破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他们便再也无法坦然相对……
她无法再面对那个地方。
她无法再面对他。
他们谁也无法对着彼此的脸去回忆那些惨烈的往事。
她不后悔。
可即使不后悔,她依然杀了生,依然逼死了两个儿子的母亲,断送了她爱的人的前程。
她知道,此事之后,他恐怕再也无法做官了。。。。。。
残阳如血,挂在冬日灰凉的天空上,铺设在她的身后,如一个宏大凄怆的背景。
她头也不回地,就像当初离开松山寺那样,离开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