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玻璃,如电影片的逐格扫描,慢慢把头转正,看了看张文云斗那比外面的风还要冷得可怕的脸。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西服,绿色的纯棉衬衫,头发也是特意做的造型,看起来犹如一件摆在博物馆的现代雕刻艺术品,和七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在七星脸上,绝对看不到文云斗这样刀削般的棱角分明,七星的线条永远是柔和的。我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该继续搭一程免费的车,还是大义凛然跳下车去?仇人见面,究竟是要分外眼红,还是互相利用一下呢?
“小妹妹,用这种手段追星,未免也太无聊了吧。”那个本来很好听的声音,因为讥讽的语气和不屑的态度变成连公鸭都不敢相认的怪调。这个开场白,能够引出的,除了一场唇枪舌战,还能有什么?
“谁追你了,我是在拦出租车。”假如他知道我的身份,还会这么夜郎自大么?他不是应该在颁奖现场乖乖坐着的么?难道这么快就没戏,被赶出来了?
“用这么高档的车当出租?真亏你想得出来。”本来板着的一张脸居然笑了,一副完全不相信的神情。
如果再说出自己被一辆出租飞驰而过撞倒在地之类的话,该会被彻底当成追他的小傻妞吧?我在反光镜上看到一个挂着的红色灯笼,替罪羊找到了,“谁叫你挂着这个了?不是出租是什么?再说,是你自己叫我上来的。”
文云斗扯下灯笼,摔在窗前,依然认定我就是他以为的那种人,“接下来是什么招数?搂着我的脖子大叫‘我爱你’么?”
老天,他还真执着,“我是英才中学‘七星粉丝团’的团长,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我说完这番话,等着被轰下车。
谁知文云斗不怒反笑,笑得更得意了,似乎只要证明了我是歌迷,就等同于证明了我是个白痴。“原来是那个小子的歌迷,还是什么粉丝团团长,英才怎么尽出些笨蛋?”
“英才也出过像你这种留校查看15次的差生。”张文云斗的恶名,在英才是出了名的,不但留校次数最多,还因为他大学退学的事,我们这些后来者统统被取消了保送国民大学的资格。
“这么说,我们还是同门了?”文云斗转过头含笑盯着我看,言下之意,你拿这个跟我套近乎,还不承认是我的歌迷?
“自己丢死人了还不知道。”
“丢人?”那双眼睛中燃烧的烈火,足以把任何人吓傻,“我拿过的奖,用校长室当仓库都摆不下。总比你这种成绩一塌糊涂,留好几级的差生强。”
“差生?凭什么说我是差生?”我的火也冒了上来,这个素未谋面的家伙,凭什么这样触碰我的痛处?
“脑门上就写着‘差生’两个字。”文云斗的语气斩钉截铁。
“停车,我要下去。”我深吸一口气,打算结束这场荒唐的遭遇。
文云斗却像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讲话,拿起手机打电话。唉,区区一天的短暂时光,我因为这个瘟神而吃的苦头就罄竹难书。
“喂,若心吗?你在哪里?哦,……我还以为你就在外面,结果搭错了人。你等一等,我过去接你。”瘟神一改和我吵架时的蛮横,用极其柔和的语气对着电话问道。
“我还在学校,有几个好朋友在这边,走不开,你先回去吧,不用接我了。”是那个叫若心的女孩温柔的声音。
瘟神无奈挂上电话,继续开车,当我是个透明人。
“这个若心,是你的女朋友吧?这可是头号新闻呢,我想想看,要跟记者收多少钱呢?”看来,被这个叫做“若心”的女孩放鸽子的他甚为不爽。
“你这丫头还真难缠”,瘟神说着顿了顿,“喂,我要回家了,你下车吧。”
这可真是够残忍的一句话啊,我身上伤痕累累,他都看不到吗?书上不是说,男生见到美女都会怜香惜玉的么?(不过,我当时鼻青脸肿,头发蓬乱的样子,还能说是美女么?……)我四下打量,黑漆漆的一片,伸五指不见手,恐怖片的最佳外景地,“这里是哪里啊?这么偏僻的地方,要是有坏人怎么办?”
“难道我不是坏人么?”文云斗冷笑,说罢猛一加速,我可怜的脑袋再次撞到车窗上。
我所有的恐惧被他这句话激得荡然无存,就算葬身荒野,本小姐也不再赖在你的车里了。可是,总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个家伙吧?
“你……今天撞了我两次,不跟你计较,就送我两张cd吧。”若不是为报仇,我断然不会说出如此恶心的话。
“在抽屉里,你自己拿吧。”他说着把车停下,语气颇为欢快,似乎我的言辞确实证明我是他的歌迷。呵呵,真是幼稚啊。我打开车抽屉,拿出两张cd,跳下车,虽说只能气你一下,气气也好,我拍拍手里的cd,笑了笑,“谢了,有这个卖给你的歌迷,七星的下一场演唱会不用发愁了。”
文云斗果然气得把车开得像飞机一样,我哈哈大笑,掩饰自己被丢弃荒野的恐惧。
可想而知,回家错过了颁奖典礼。而且,还从老爸口中听到了七星在颁奖典礼上惨败给文云斗的消息,而那个家伙缺席颁奖典礼,害他的经纪人被砸了无数西红柿。如果被小甜甜等人知道那时我正在他的车上,……那惨状,我简直不堪设想。就凭这个,我就该觉得万幸哦!
早该借甜蜜梦乡摆脱郁闷心情的我,因为被老爸捉着涂药膏和缠绷带,晚了半个小时上chuang。瘟神的电话就这样不失时机地打了过来。
我刚接上电话,就传来一阵乒乒乓乓东西砸地声和争吵声。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我今天去了你们学校,校长很通情达理,你明天去跟校长到个歉,后天就可以复课,以前的事我就不提了。”
“两年了,你还真执着。要我说多少遍?我是不会退出歌坛的,不会按你的想法打发我的人生。”
“你说什么?”
“你当律师,我就一定要当律师吗?那我妈走了,我老婆是不是也要跟别的男人走?”
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啪”,估计是打在了瘟神的脸上。嘿嘿,终于有人为我报仇了!
我正洋洋得意准备把电话挂了,那边就传来瘟神毫无表情的声音(从声音推测,他是毫无表情的):
“酬谢就不必了,把我的cd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