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看着那女子,淡淡问道:“既然是你夺舍封印了她,直接解阵便可,又何须在此等我?”
乱葬岗的风带着些凉意,女子理了理自己耳边的鬓发,解释道:“我是带煞的器灵,夺舍的阵法太过刚强,先前已经伤了她的魂魄,如果强行解阵,她根本熬不住。我虽死不足惜,只是怕连累了她。”
桑梓闻言稍作沉吟,接着捏了个法诀,点在女子额间。
传言器灵凶煞且无情,有灵识后便靠夺舍噬魂为生,体内自成大阵,吸食躯体的生气。
生气用尽则阵破,器灵会接着再去寻下一个宿主。
器灵所带阵法颇为妖邪,桑梓收回了法诀,皱眉看她,“此阵控了两魂,此消彼长,虽说若你消散便可破阵,但你体内的另一生魂早已没有求生之意,即使你死,她也未必能重活过来。”
女子僵在原地,喃喃道:“是么,她竟不想求生了……”
桑梓见她似是万念俱灰,便安抚道:“先别急,贫道只是说未必,若想毫不伤人的破阵,也不是毫无办法,容贫道再回去想一想罢。”
女子闻言定了定神,哀求着看她,“道长,我已等不了太久了,在过几日这具躯体恐会腐化,您跟我回清水村罢,最好能早些……”
器灵青白的面容上满是恳求,桑梓心中感慨,终是点了点头。
***
器灵将两人带回了自己的农舍,收拾出了一间内屋供他们居住。
桑梓思索了许久,觉得此阵的关键还是在于原身魂魄的求生念头太过薄弱,若要解阵,她还须先同那魂魄交涉一番。
巳时末,月入乾位,桑梓搭好法阵,将一张血符按在了女子心口。
此法名为“祭灵”,阳间之人可借此法向鬼魂问话,功力高强者甚至能窥见鬼魂的过往。
“祭灵时不可中断,届时你或许会受到冲击,忍一忍。”桑梓提点道。
“道长,”女子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袖,手臂略有些颤抖,“麻烦您,麻烦您帮我带一句话,告诉阿玉,‘愁聚眉峰尽日颦,晓看天色……暮看云’。”
法阵开启,桑梓阖上双目,引着灵识缓缓送进女子体内。
一阵雾气过后,入眼的是清水村里百姓和乐的景象。
灵识开始自行变换地点,几番找寻后,终于在村后的小茅屋里瞧见了正在捣衣的阿玉。
女子此时面貌还未变,嘴里哼着小曲,欢快地在河水里捶捶打打,十分娇憨可人。
湍流的河水将一柄短匕打着旋儿送到了阿玉面前,短匕花纹质朴,从刀鞘到刀柄布满了锈迹,看着有些年头了。
“咦?”阿玉娇吒了一声,好奇地将短匕拿起来左右看看,“这匕首怎么是浮着的?”
她少不经事,看何物都是稀奇不已,也未想太多,瞧着欢喜便直接揣进了袖里。
自那日后,清水村总会在子夜出现怪事,家里的老人小孩不是重病便是身亡,而那些打猎的年轻人自上了山后亦是非死即伤,能侥幸回来的大都神智不清,像是见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
阿玉的父亲是村长,每日为了这些事寝食难安,阿玉见了也十分忧心,又无可说之人,便朝着那凭空出现的的短匕倾诉,聊以排解。
是夜,阿玉正趴在桌上自言自语,忽见那短匕红光莹莹,不多时竟幻化成了一个样貌伟岸的男子,眉目严肃地瞧着她。
“吾乃上古器灵,可破世间妖邪之物,只要你答应吾一个条件,吾可保清水村安宁。”
阿玉虽然惊诧,却见男子面容阳刚,周身一派正气,心道不似什么坏人,便问道:“是何条件?”
“吾没有实体,要出去除恶,需借你肉身一用。”
“好,”阿玉点头,杏眼里满是认真,“只要你能除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两人约好,每到晚上阿玉便将肉身借给器灵使用,虽然她并不知道器灵做了什么,但村里的怪事确实越来越少,阿玉对他很是感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平日里说得话也多了起来。
“大哥哥!”这夜器灵现身时,阿玉有些羞涩地小声道:“阿爹总不让我去县城,但是我听嫁去城里的小梅说,聚福楼的杏仁酥可好吃了。大哥哥,你若是今晚办完了事,能帮我带一下回来吗?钱,钱就放在桌上呢……”
男子拿了钱,深深看她一眼,“好。”
日子往后推了月余,安静的小村又开始出现祸乱,村里的人家在夜间接二连三被屠杀,阿玉问器灵缘由,男子只是说这次的妖物太强,他也无能为力。
“既然你也没办法,那晚上就别去了吧。”阿玉朝他道:“阿爹已经想着带村民们迁离了,你一人和那妖物搏斗,我也不放心的。”
器灵漠然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