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整个王府寂静无声,柳絮住的秋澜院离内宅偏远,相邻的萧寒院自康宁郡主跟梁王去了广寒宫,留下几个人看屋子,又有染病之人,萧寒殿仅剩下三两个人守着,内宅西北角,到夜里,周围极肃静。
柳絮这阵子心绪不宁,睡眠不安稳,从熙和院回来,精神倦怠,泡了热汤,困意上来,念琴替主子放下帐子,吹熄了灯盏,柳絮睡眠极轻,屋里不能有人,值夜的丫鬟在外间屋睡,念琴陪着主子,紫霞和海棠、杏雨三人听得上房主子歇下,就回下处安置。
念琴走去,把上房的门上了门闩,吹熄外间灯盏,躺下。
一宿无话。
天光大亮,柳絮睡得正酣,忽听见耳畔有人唤她,柳絮睡眼朦胧,感觉有人推她,柳絮猛然惊醒,一骨碌坐起身,脱口问;“出什么事了?”
念琴撩起帐子,语气焦急地道:“大门上下人传进话来,说王府大门刚开,柳家就来人找表姑娘,说有急事。”
柳絮懵怔,瞪大眼睛,惊惧地问:“出什么事了,是生子她们三个孩子出事了?”
念琴焦急地道:“大门上的人让一个婆子传话进内宅,那婆子说不请,就说柳家来人,有急事,找表姑娘。”
柳絮一听,绣鞋没穿,光脚蹦下地,对念琴道;“快给我找衣裳,我要回柳宅。”
柳絮把长到腰际的乌发挽起,抓过一支碧玉簪,固定住,念琴帮她穿上衣裳。
柳絮披上斗篷,边走边系带子,紫霞端铜盆药汤进门,看见,忙道:“主子等一下。”
取过一方簇新的绣帕,在药汤里浸湿,略拧两把,给柳絮遮住口鼻,系上,紧张地道:“主子现在出门太危险了,外面到处是得上瘟疫之人,主子出门也该回王妃一声。”
柳絮待她系好帕子,迈步往外走,“你去上院回王妃一声,就说我有事家去一趟。”
说罢,一阵风出了屋子。
念琴在身后紧紧跟随。
海棠提着壶滚水,走到院子里,看姑娘匆匆下了台阶,出门去了。
愣在原地,心说,又出什么事了。
柳絮疾走在甬道上,一大早上的,甬道上没几个人,偶尔有几个下人,互相看见,都躲躲闪闪的,被瘟疫吓怕了,看见人都心惊,生怕有得病的,接触上。
王府大门不开,就开了个小门,供有事出入。
柳絮出了大门,到柳宅绕点远,主仆二人沿着王府红墙绕道东墙,看见柳宅住的那趟街,大清早,就看见一辆平板车往城外拉人,车上横七竖八草席卷着一具具尸首,正从柳家住的那个胡同里出来。
柳絮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幸好本能伸手扶住墙,念琴叫道;“主子怎么了?”
柳絮摆摆手,平复一下慌乱的情绪,跟念琴快步朝柳宅走。
柳宅大门紧闭,念琴上前叩开院门,柳絮疾步进去,走到二进院,冯财家的迎出来,看见柳絮,上前,如释重负,“姑娘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姐儿,姐儿病了。”
柳絮边往里走,边问;“什么时候病的?”
冯财家的道:“昨晚,奶娘说姐儿蔫头耷拉脑,奴婢摸着有点发热,奴婢怕得上不好的病,昨天太晚了,王府大门关了,今一早,奴婢赶紧让人等王府一开大门,回姑娘一声。”
柳絮上了台阶,冯财家引着柳絮往上房头上的东耳房,“奴婢怕姐儿这病过到两位哥儿,把姐儿挪出来。”
快走到耳房门口,柳絮把嘴上遮挡的绢帕取下来,怕吓到柳芽儿。
冯财家的抢前一步,推开耳房的格子门,柳絮迈步进屋,就见柳芽儿躺在床上,柳芽儿的奶娘守在床前,一脸焦急,听见门响,柳芽儿微弱的叫了声,“姐。”
柳絮几步上前,坐在床边,看柳芽儿小脸通红,柳絮伸手探探她额头,滚热。
柳絮心急,忽地想起柏舅爷给的那匣子清热的小药,吩咐念琴,“把上次柏舅爷给的锦缎匣子小药拿来。”
念琴赶紧去东间屋,从柜子里翻出那个锦匣,捧着去耳房。
柳絮接过,打开锦匣,里面一个个小格子,一个格子里放着一个水丸,柳絮看每个水丸下有个标签,拿起看小字上写着每一种药丸的用途,找解表发散的药。
柳絮挨个看,找出一个标着退热的水丸,拿出来,交给奶娘,“用温水化开。”
柳絮端着药碗,喂柳芽儿喝药,柳芽儿闻着难闻药味,小鼻子皱了皱,微弱声道;“柳芽儿吃药,姐别走。”
柳絮柔声道;“我妹最厉害了,妹吃药,姐不走,陪着妹。”
柳芽儿闭着眼,把小半碗药汤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