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八年多的人,他放在手里含在嘴里都怕磕着碰着弄疼了,有谁敢对这人说一句重话他恨不得要那人跪死城下……
结果他亲手把这人逼到了悬崖边上,一把推下去了。
看着这人微红的眼圈,刘彻觉得自己心口疼得都麻了。
说完了那句话之后,陈小娇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力气都用了个干净,他木钝地转身又往回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死撑着这口气要坚持走到哪儿。
若是有人这时候趴上来看,大概能看到陈小娇的眼睛是散了焦点的,放空一样。
于是陈小娇觉得自己得先找个地方缓缓。
“——大胆!来人——给我抓起来——!”
坐在刘彻身旁的方志安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差点给吓得魂飞魄散,他歇斯底里地指着陈小娇的背影跳脚了。——坐在他旁边的那是谁啊?那是他大汉的神子殿下——这一巴掌就算皇上来了都未必抽得下去——这人是不是要拉着他一起死啊!
只是身边那一位比他还暴怒——
“——我看谁敢动他——?!”
这一声如雷霆之怒,个中阴戾暴虐无法言喻,却足够镇住全场——扑到一半的护卫全傻眼了,满堂宾客和使君也傻了。
——他们是真没见过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还反过来护着那人的。
陈小娇没有把身后那两人的吼声权当没听见——他是真没听见。
陈小娇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他真对不起名字里那个娇字,明明脑袋里晕乎乎的什么都不想理,但是他偏就不能两眼一翻晕过去。
不晕过去他就不能停下,虽然他现在晕得不想走路,但他总不能扇了人家贵客一巴掌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回位置上该吃吃该喝喝,他还没那么厚的脸……——丢脸的又不是他,他为什么不能那么干?
于是陈小娇步子猛地一顿,真地就转了个方向回到自己位置上了。
坐下去之后陈小娇还对着木几想,还好劳资没有把你掀了。
看着那位惹得全场寂静的公子又坐了回去旁若无人地自酌,所有宾客的表情已经是这样的了≡。≡
……说好的“你赢了我滚”呢?
无视了全场怨念的陈小娇在那儿坐了片刻,就觉得头顶上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于是他抬起头,不出所料是那个身影映进眼底。
那一巴掌甩上了之后陈小娇的火也去了力也散了,此时看了一眼刘彻之后,便重新低下头来,只是却见手边酒樽空得干净。
然后他面前那个人就不声不响地单膝点到地上,手里拿了壶那位使君护得紧的梅花酿,潺潺的酒液顺着樽口倒了进去。
陈小娇既不推辞也不客套,甚至都没再看那人一眼,抬手往嘴边一送,一樽清酒复又下了肚。
酒樽还未落回,酒液再次被倾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你倒我喝,你继续倒我继续喝,你继续继续倒我——……按陈小娇的酒量和梅花酿的酒劲,陈小娇能坚持到第二杯不倒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等到第三杯喝下去之后,陈小娇终于如愿以偿地晕过去了。
从走过来之后就一个字也没再说的刘彻隔着木几适时地将人接进了怀里,他低下头去看那人再熟悉不过的眉眼,看了很长时间,那人就躺在他的怀里,神态还算安然,也没有消失不见……直到这时候刘彻才觉得自己又有了呼吸。
单膝着地的时间有些长,再站起来的时候刘彻的身形微微晃了晃。
不知道何时,那方志安已经屏息小心地站在两人身后,此刻见刘彻站了起来,才咬牙扛着快坚持不住的灵台清明,颤巍巍地开口:“殿——……您不如与这位……公子去下官内府客房休息。”
刘彻看了看怀里人终究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也就抱着陈小娇随着牵引的下人往内府去了。
留在原地的方志安长出了一口气,放松身体之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天高皇帝远的,他哪里知道这位祖宗会微服私访到他的辖下;至于抽了那位祖宗一巴掌的那位额,祖宗的祖宗,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人是谁……真的千万别让他知道!
刘彻将陈小娇放在榻上之后,难得没有趁机亲昵地蹭上去亲亲抱抱,而是安静地坐在榻边开始思考起自己的解决策略来。
……今晚他的哥哥的举动着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想,即便是他的猜想中陈小娇最剧烈的反应也不及此,这个结果可以说是让他既惊喜又心疼,并且也毫无疑问地将一个世纪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